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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四回 鐵幢浦秦楠敗兵(1)


  卻說秦錫帛既據壽春,僭稱淮王,屢欲攻打太平府以窺金陵。偽參政萬俟蠣曰:「太平乃建康重地,最難攻打。為今之計,不如先往廣陵,將二公子賺回,再議征進不遲。」

  偽相賈智深選曰:「廣陵之行,非參政不可。」

  萬俟蠣慨然願往,錫帛許之。隨遣裨將數人,偕之而去。萬俟蠣素衣小帽,一到廣陵,見衣冠文物,往來都會,乃六朝花錦之場,心中暗喜。欲一游秦樓楚館,礙著隨從不便,遂命裨將從人等各分路打探,約定在城東騎鶴樓女齊。隨從去後,萬俟蠣乃鮮衣華服,散步妓館。游至螢苑近處,遇一粉頭,姓馬名慕蘭,風容色澤,技藝精妙,乃煙花隊裡領袖。萬俟蠣昔在朔州,素喜漁色,加之慕蘭十分趨奉,遂極力揮霍,流連院中。正是溫柔鄉,不讓銷魂窟,任你車馬填門,笙歌徹夜,自謂慕蘭是其專寵,他人不得分潤。

  誰知江都縣有一三衙妻舅魏公子名宏,已在院中,破費千金,不時來往。一日入院遊宴,正遇萬俟蠣,在露葵軒下,與慕蘭聯杯共飲。心頭火起,自從人揪出,拳足交加,渾身皆傷。萬俟蠣方欲開言,隨有皂隸上前,將鐵索套住,往外就走。

  萬俟蠣氣填胸臆,又恐遇著隨從,低頭而行。一至署中,三衙即時升堂,不由分說,飛簽立杖四十,吩咐逐出。萬俟蠣兩臀疼痛難禁;暗思:此官狂病喪心,屈棒冤板,較我昔日在褒城尤甚。一時羞不是羞,惱不是惱,一腔怒氣無可發洩,只有悔不應遣散隨從,偷游妓館,吃此大苦而已。行過塘務所,四顧無人,棒痛難行,遂不顧好歹,憑幾而坐。忽一騎軍漢,造門下馬曰:「淮安制置使,有信牌一面,速由塘遞,齎往建康府去。」

  萬俟蠣勉強掙扎,接過信牌。軍漢飛馬而去。萬俟蠣細看信牌雲:

  淮安制置使石中孚,為曉諭沿江水路軍情事,照得附近壽春,賊勢猖撅,各處水關屯衛斥堠員弁兵丁等,宜嚴加防範,細意盤詰,至廣陵所質二賊,須重為禁錮。太平乃建康要地,尤防其窺伺。曉請到日,毋得疏虞,須至牌者。

  至元二十一年三月初一日

  萬俟蠣看畢訝曰:「石中孚已升淮安,二公子得離犴狴矣。」

  放過信牌,方欲起身,猛省曰:「欲賺二公子,此牌即至寶也。」

  遂藏過信牌,煞住疼痛,急望城東而走。剛至騎鶴樓下遇從人等,齊曰:「參政一去不回,令我等物色殆遍也。」

  萬俟蠣老著臉怒曰:「不入虎穴,焉得虎子。此非容易事,豈草草便得確情可歸來也!」

  從人曰:「我等探得二公子,禁錮府中。石中孚已升淮安,離任時將二公子交付太守沈之奇,謂二人關係揚州安危,宜小心在意,慎勿疏虞。沈太守許諾,防閑嚴密。繼任都督尉遲漣,性最剛烈,然暴而寡謀,多在醉鄉,平日吹毛求疵,斥責部曲,鞭打士卒,人心大失所望,特稟參政得知。」

  萬俟蠣曰:「爺已定計,可賺二公子出獄矣。」

  遂取出牌文,將「重為禁錮」四字,摹仿筆跡,改作「械赴淮安」四字。再假造令箭一支,命從人四散流言,說壽陽賊兵,將打淮安。然後令隨行裨將一人,扮作淮安鈐轄,齎信牌令箭,擁檻車二乘,直入揚州府中。言奉石制使之令,淮安有警急,將所質二賊,械赴淮安,以制賊兵,不敢攻城。廣陵無事,惟慎加防守,別無他慮。

  沈太守驗過信牌令箭,心中猶豫曰:「前日石都督將二賊重托我,永鎮揚州,今複反前言,殊難憑信。再觀鈐轄,並隨從數十人,亦無一相識者,十分疑異。惟信牌令箭不差。」

  遂往都督府,與尉遲漣商議。以一賊留揚州,一賊械淮安,豈不兩全!尉遲漣恚曰:「石制使以二賊為質,倚如太山。去了二賊,束手待斃矣。焉能鎮淮安耶?府公即將二賊械去,不必憂慮。」

  沈之奇曰:「其中恐防有詐。」

  尉遲漣大笑曰:「府公文人,何其怯也?揚州有某在,寧畏賊兵哉!」

  沈之奇不悅而回,隨將秦杞、秦梓齊上檻車。回文一角,給與信牌,並飭沿途州縣,撥兵護送,直抵淮安,不得違誤。鈐轄離了揚州,即時起程。萬俟蠣先在瓊花台等候,渡過揚子江,由儀征縣泰川至駱駝嶺下僻靜處,打開囚車,秦杞、秦梓如魚脫餌,如鳥出籠,深謝萬俟蠣不已。一行人眾,望壽陽僻路而走。

  不日已至壽春,秦錫帛父子聚首,喜不自勝。萬俟蠣又紀大功一次,勞慰再三,設宴慶賀。秦梓在席前,與萬俟蠣舉觴上壽。萬俟蠣一飲而盡,頗自居功。偽相賈智深曰:「參政跋涉勞頓,面目青紫矣。」

  萬俟蠣唯唯,莫綏猷曰:「參政步履之間,已成跛躄,用謀出奇,十分勞瘁,應晉爵太傅,以示優異。」

  萬俟蠣勉強支吾。錫帛甚喜,即晉太傅,命二子執贄受業。眾人獎譽備至。弄得萬俟蠣攢目皴眉,滿面羞澀,用手輕試兩臀,隱隱猶痛,忿焰中燒,不敢吐泄。又見眾人宴酣歡洽,大飲大嚼。萬俟蠣如坐針氈,愈想愈羞,又慚又惱,忍耐不住,忽然擊案大怒曰:「吾與三衙,誓不兩立。」

  一時盅箸交起,眾人大驚,急問曰:「太傅何出囈語?」

  萬俟蠣格格不吐。半晌,乃大哭而訴曰:「二公子禁錮廣陵有年,可憐囹圄之內,受盡苦楚。三衙巡視,百般恐嚇,此仇不共日月。今脫離桎梏,此仇不可不報,廣陵不可不伐。」

  座中有邢士龍、藍天蔚等一班武夫,皆切齒痛恨,爭欲出兵立破廣陵。錫帛問計於眾。秦杞見秦楠已為世子,怏怏不語。秦梓願領兵復仇,偽相史獻疇獨曰:「不可!廣陵得質二公子有年,一遭賺出,必嚴加準備。況沈之奇料事不差,尉遲漣剛而有勇,兩人合謀,我兵決難取勝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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