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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回 楊孝伯擊楫過洞庭(1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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卻說關普靈、寇複雷、韓昭、李穆、楊孝伯、斛律亢宗、焦芳、傅突一行八人,由臨安至東京,望見北宋諸帝陵寢。關普靈曰:「此陵雖不免劉豫之難,然較之會稽,猶為萬幸也。」 李穆曰:「凡帝王陵寢,鮮能永保不發者,無他,多藏金寶故也。惟周太祖有鑑於此,布衣瓦棺而葬,其處心積慮,不可謂不遠矣。」 寇複雷曰:「伐掘陵寢,每在易世之後。而最慘者惟會稽,不及二十年遂遭兇暴。反不如草莽寒賤,長保一盂麥飯於年年也。」 韓昭等因至陵所,惟見莽莽榛榛,墓木無存。 經兩次陷沒後,殘碑斷碣,俱僵僕荒蕪叢中,諸人感歎不已。 韓昭有詩以吊之曰: 玉碗金魚鎖寂寥,墓門芳草綠蕭蕭。 悲風石馬依殘棘,泣露銅駝臥斷橋。 燕子尚知憐舊主,杜鵑猶似說前朝。 紙錢麥飯空華表,零落楊花盡日飄。 諸人將由東京探種世龍閩廣消息,經汝寧府過郾城,次臨穎,忽一橋飛岸臥波,形如半月。橋頭碧柳毶毶,斜陽掩映,旁有石碣,題曰「小商橋」。楊孝伯一見泣曰:「此先統制盡節之所也。」 眾愕然。孝伯曰:「先祖楊再興為岳侯部下副統制,曾以三百騎破金兵二千餘眾。金人萬弩齊發,力戰而死。 逮岳侯長公子雲兵至,金人望見岳家旗號,不戰而走。先統制已是身無完膚,焚其屍,得箭鏃二升。岳侯聞之哭泣者累日。 小子今履其地,惡得不悲。」 韓昭慰之曰:「令先祖為國殉節,雖死猶生。足下異日克承先志,即無忝祖德也。」 眾皆歎息。 一日又至朱仙鎮,眾皆曰:「此嶽候奉詔班師冤含千古地也。」 李穆歎曰:「出師未捷身先死,長使英雄淚滿襟。凡為名將者往往如斯,真是古今同慨。」 眾人欲赴開封,聞漢陽盜雲擾扶溝、延津等處,開封正在出師,乃望蘄黃過武昌。一日將渡蘄水,忽見對岸戈戟耀日,有無數人馬,正紛紛攘攘,爭舟而渡,眾皆駭異。又見旗幟繽紛中,驅著許多男婦,號哭登舟,稍緩者以刃脅之,不從者棄置水中。呼號哭泣,聲聞數裡。傅突定睛看時,乃曰:「即漢陽盜賈氏弟兄也。」 兄名翀,弟名〔羽辛〕,台州人。俱粗暴有力,專務私販。往來江漢間,官不敢捕。某在襄陽耳其名,與劉勇士、趙和尚二人交情甚密。 相約劉起真定,趙擾川蜀,賈亂荊襄。不圖趙和尚詐稱故宋福王之子廣王,煽動愚民,事未成,被官捕磔於市。劉驢兒生得方面巨目,身軀雄偉,又胸有三乳,自以為異,聚眾至數萬,起事被都部署朵爾察忽所擒,族之。餘黨尚眾,蔓延未獲。惟賈氏兄弟竟起漢沔,糾集數千,大掠州郡。至今猶擾蘄黃,洵荊楚之大患也。有焦芳勃然大怒曰:「某與此賊,誓不兩立!」 荊襄乃某父母之邦,昔年落魄鄉里,蒙父老贈以資斧,應募襄陽。文煥降元,某漂泊京湖,賣演槍棒為生。曾在嶽州鹿角鎮,遇二賊與某格鬥,某賣弄本事,打傷二賊。二賊豪霸此鎮,當場弄醜,為眾所笑。遂懷不平,火焚鎮中,傷毀人民無數,某懼而逃。今又戕我故土,當與截江決一死戰。傅突亦忿然欲往,關普靈急止之曰:「眾寡不敵,大勢顯然,今日非爾我爭戰時也。」 眾人始趨麻城,抵沙河以濟漢江,遂達武昌。泛鄂渚、賞赤壁、登松風閣、上黃鵠磯各處,盤桓數日。時李穆有《登黃鶴樓》一律雲: 千里間關赴崔嵬,浩然江上一登臺。 連天雲氣三湘合,動地濤聲七澤來。 賦就浪傳鸚鵡手,詩成誰識鳳凰才! 鄉園南望無多路,回首臨安詠落梅。 韓昭等小住數日,遂由江夏望岳陽而進,方離莆圻至臨湘,聞道路傳揚廣南惠州府羅浮山,有英雄傳檄各處,恢復故宋。 諸人皆以種氏弟兄舉事,其在此乎?不日已至巴陵縣,一近峽口,即是洞庭。見湖中浩浩蕩蕩,橫無際涯,東連岳陽,西抵澧州,北據江陵,南至潭州,方廣五百里。眾人此際,恨不插翅飛近廣南,一齊登舟。遙望君山,如青螺一點。萃在湖心,有楊孝伯擊楫言曰:「祖生尚有大志,吾屬獨何人哉!孝伯不能掃淨鼠輩,恢復故國,繼先人之志者,有如此水。」 焦芳、傅突更咬牙切齒,誓不能除襄漢之賊肅清桑梓者,亦如此江。 一時,爾願枕戈,我欲負石。正淬厲奮勇間,忽隔水聞有歌聲。 聽之,即鄰舟有人鼓枻而歌也,歌曰: 三十六灣雲作屏,君山遙點一螺青。 岳陽樓上誰人笛?又引波聲下洞庭。 歌畢,有人以洞簫依歌和之,眾皆寂然,側耳諦聽。少時,又一人歌雲: 黃陵廟下水悠悠,斑竹淚痕千古留。 麥飯一盂原壟上,家家正祭李潭州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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