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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回 席道士傳授秘術 宗和尚引見吳君(2)


  席道士道:「彼一時,此一時。況徵聘也不一道,有千金之聘,不如一顧之重者。存其意可也,不可膠柱而鼓瑟。」

  道衍道:「老師吩咐,敢不佩服。即此行矣。」

  又過了數日,道衍果別了席道士,又向四方遨遊。但這番的道衍,與前番的道衍大不相同。

  正是:

  當日才華俱孟浪,而今學已貫天人。
  從來人物難皮相,明眼方能認得真。

  道衍胸中有了許多才略,便覺眼空一世,每每遊到一處,看的世人都不上眼,難與正言,遂常作瘋癲之狀。一日游到帝闕之下,見許多開國老臣,俱已凋謝,而後來文武,皆白面書生,不知事變。天下所畏者,太祖一人耳。太祖若一旦不測,而諸王分到太侈,豈能常保無虞?遂逆流而上,遊三山二水;又乘流而下,游于金焦北固。曆覽那些山川形勝,因浩然長歎道:「金陵雖說是龍蟋虎踞,然南方柔弱,終不能制天下之強。」

  一日坐在金山寺中亭子上,偶賦覽古詩一首,遂書於壁上道:

  譙櫓年來戰血幹,煙花猶自半凋殘。
  五州山近朝雲亂,萬歲樓空夜月寒。
  江水無潮通鐵甕,野田有路到金壇。
  蕭梁事業今何在,北固青青眼倦看。

  道衍題罷,甚是得意,不提防亭子背後,走出一個人來,將道衍劈胸扭住道:「好和尚,你在此鄙薄南朝,譏綃時政,將欲謀反耶?」

  道衍聽了,吃了一驚,嚇得面如土色。忙忙回頭一看,原來不是別人,卻是一個老和尚,法名宗泐,是太祖敬重的國師。看他道容可掬,不像是個壞人,心下方才放了一半,因說道:「弟子無心題詠,有何不到之處,老師便以謀反二字相加,莫非戲乎?」

  宗泐道:「你這和尚,還要嘴強!我說明了,使你心服。你首二句,戰血幹、花凋殘,說殺伐雖定,而民因未解,是也不是?第三句山近雲亂,明明譏刺江南淺薄,而王法無序。第四句夜月寒,明明譏誚時政,而王綱不振。第五句至末句,明明是慕北平形勢,勝江南淺薄,無乃有意於北乎?你不要瞞我,我心亦與你相同,何不與我共商之。」

  道衍道:「實不瞞老師說,關中氣竭,伊洛四沖,當今形勢,實在北平。但不識燕王何如王耳?」

  宗泐道:「燕王龍行虎步,大類當今皇上。你若不放心,我打聽得他,只在這些時該來朝。我同你候他一見,便知道了。」

  道衍道:「如此甚好。」

  二人商量定了,遂同到金陵。恰好燕王來朝見過,就要回國,有敕大小群臣,護送出城。這日,燕王起駕,群臣俱紛紛送出龍江關外。宗泐與道衍見遲不得,只得也就混在眾臣中,只說是奉旨護送。眾臣都知道宗泐是太祖敬重的國師,皆讓他先見。燕王素亦深知,便先宣他進去。宗泐見宣,就領道衍,一同入去。宗泐先進朝見,燕王道:「寡人還國,雖蒙聖恩,敕諸臣護送,怎好勞重國師。」

  宗泐道:「貧衲一來奉旨護送,二來有一道友,願見殿下,故領來一朝。」

  說罷,就叫道衍,也過來朝見。道衍一面朝見,一面就將燕王細視,見燕王龍形鳳姿,瞻視非常,自是帝王氣象,滿心歡喜,便瘋瘋癲癲拜了四拜。燕王看見道衍形狀奇古,不象和尚的舉動,分明是個異人,便留心問道:「你這和尚,一向作何事體,今日要來朝見寡人?」

  道衍戲著臉答道:「貧僧朝見殿下,也沒甚事,只要送一頂白帽子與殿下戴。」

  此時百官俱在門外察聽,左右近侍又多,燕王心知道衍話中有因,欲要再問,恐怕他又說出甚麼不遜之言,被人察聽不便,只得轉作含怒道:「原來是個瘋和尚!看國師面上,既朝見過,去了罷!」

  道衍道:「去,去,去!」

  遂下階走出。只因這一去,有分教:

  驅將猛虎歸去,引得神龍出來。

  不知燕王再說何話,且看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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