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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回 棄京都皇上走熱河 燒禦園洋兵據海澱(3)


  還有個宣南小腳蘭,原是母女五人住在一起,她們消息最靈,手眼最敏,得著皇上避往熱河消息,隨手散給人些金銀,早有人保險出園,後來姊妹四人,聽說俱嫁與顯宦為妾,那張太太也就有了倚靠。蓋南城個冰花,她更有條內路,她的丈夫黃阿桂,原在鑾儀衛供職,今日得著鑾輿北狩信息,黃阿桂早做些手腳,帶了兩個心腹,假傳聖旨,混進園來,找到他髮妻所在,公然背拉著就走,這時園子裡來往人多,也沒人盤結。在下交代明白,不然,編小說的丟頭落尾,那是要被人指駁呢。

  閒話少敘,單講那拉氏知道皇上北巡,總管太監李春榮,已派人前來擄掇一切。依那拉氏個意思,要約著繆素筠同走,素筠不肯,說等皇上回鑾,再入宮供奉,那拉氏也就依她。當時帶著崔長禮、劉承恩兩個太監,一同出園,正在動腳的當兒,不知他個內侄榮祿從何處摸來。

  這榮祿今年已二十五歲,妻子娶了,卻生得態度風流,人才出眾。那拉氏忙笑逐顏開說:「你來得正好,家中甚麼事體,我總不清楚,我聽說我的爹已去世了,我個妹子蓉兒已嫁給醇親王了,我的媽還好,我的哥子桂祥,在家幹些什麼?你個哥子榮福,又在家幹些什麼?你個母親還好?」

  榮祿回說:「叔祖個喪事,蓉姑母喜事,倒還做得體面;叔祖母同家母都好。為最大叔同哥子,在家沒有事做,便做侄兒的,癡長到二十五歲,晃出晃進,還不算是裝飯的口袋嗎?咱們一家,眼巴巴只望著姑母。現在姑母已生下阿哥,將來登了大寶,怕不是一人有福,九族沾恩嗎?做侄兒的此會來見姑母,想在這鑾輿扈從裡面,討個差使,趁此混個出路。」

  那拉氏聽了,忙手在胸前一拍說:「在我。」

  當下那拉氏趕進宮內,回明皇上,就派榮祿做個散秩大臣。此回皇上北狩,記得是咸豐十年八月初八,從行的是皇后呀、妃嬪呀、阿哥呀、醇親王奕譞呀、端華、肅順呀、軍機大臣穆蔭、匡源、杜翰呀、阿哥的師傅李鴻藻呀、新派的散秩大臣榮祿呀。到得熱河,不免有行宮見月夜雨聞鈴的感觸,我且不提。

  單講恭親王奕訢,留守京城,綜理朝政,依著咸豐帝個計劃,就把僧格林沁和瑞麟的兩支人馬調駐海澱,保護著圓明園。

  其時聯軍的大營,駐紮通州,恭親王急於議和,就派怡親王載垣做了議和大臣,用禦史陳鴻翊,翰林郭嵩燾,做了參贊。趕到通州,先由陳、郭兩人去會主帥額爾金。那額爾金對著陳、郭兩位,到還客氣,說是:「我們聯軍此次舉動,系由貴國翻悔和議,只要把兩廣個總督黃宗漢撤任,駐京個僧格林沁從嚴懲辦,履行前議條約,添設幾處通商碼頭,多賠償我們幾百萬萬兵費,什麼都通融得來。」

  當下巴夏禮也就在旁插言說:「貴國個朝政,是出爾反爾,那端華、肅順,要糊塗到什麼地方,我們外國的利害,他還領略不夠嗎?前年打破廣東,上年打破天津,毫不費吹灰之力。我們是信用中國,注意和議,偏偏貴國要聽甚麼端華、肅順、僧格林沁,同我們為難,雖說是僥倖打了個把勝仗,比如下棋,我們不過讓你一著,此次我們是有進無退。我們主帥所提出的條件,是再放寬不過,如果貴國還有推敲,哼!……那就不怪我們打破京城,斷送清朝這燦爛神州了!」

  陳、郭兩位笑了一笑說:「這到不必負氣,貴國有貴國的辦法,敝國也有敝國的商量,朝廷就是件件依允,那百姓的意思,還有些做不到的。」

  說罷,就起身告別。兩人見著怡親王,就將額爾金的提議,巴夏禮強硬舌頭,備細說了一遍。

  諸位想,這怡親王同端華、肅順、僧格林沁本是一氣,聽了額爾金的提議條件,固然覺得需索過多,何況巴夏禮反對端、肅、僧王,尤為觸其所忌,當下眉頭一皺,計上心來,差個心腹,寫了個密函,約僧王趕緊領隊前來,一面招呼陳鴻翊、郭嵩燾,仍至敵營,說諸事總可磋商,但請巴夏禮過去,有要言面晤。

  依著額爾金個意思不令前來,怕生別的岔枝,轉是巴夏禮抱著奮勇說:「兩國議和,此往彼來,總是有的,我去!總不會輸給與他。」

  說著,趕騎了一匹馬,帶領一二十個洋兵,同著陳郭二位來會怡親王。怡親王在一座行台,設了筵席,酒過三巡,肴至五味,怡親王忽然退席更衣,就有個軍官把紅旗一招,一聲胡哨,蜂擁上許多軍隊,明晃晃執著刀槍,帶些繩索。巴夏禮瞧這路徑不對,挺著身子,拿出手槍,劈劈啪啪放個不了。

  要曉得槍彈是有數的,槍彈一完,早有人圍攏上來,七手八腳把巴夏禮捆起,帶來的洋兵,一個不曾放走。這回鴻門設宴,活捉沛公,在怡親王以為出奇制勝,其實這些陰謀詭計,不值外人一笑。好個陳鴻翊,郭嵩燾,對著怡親王、僧王忙說:「這巴夏禮雖然被我們用計捉來,外人必不甘心,此地也不可久住,我們要趕著進京,一面防聯軍殺入,一面仍國外國議和,或者把巴夏禮做個交換條件,千萬不可野蠻。」

  怡親王及僧王笑了一笑,趕緊退入京城。不談大眾進京,單講額爾金見巴夏禮久久不回,知道有變,急切派個偵探,不消一刻,把情節打聽得清清楚楚。額爾金這一怒非同小可,忙把個書記官龔孝栱找來,嘴裡嚷說:「這些胡虜,一點謀和誠意沒有,你先生看是如何進行?」

  孝栱說:「不消說得,是要大動干戈。」

  額爾金說:「既如此,我們定明白進兵。」

  這一次浩浩蕩蕩殺奔北京,路上沒有一些阻擋。依額爾金個主張,要圍攻京城,打個地坍土平,轉是龔孝栱系鈴解鈴,忙進言說「我有一句動問,清朝政府,是不誠意謀和,倒是貴國謀和,還出於誠意呀,是不誠意呀?」

  額爾金被這一句詰問,因說:「我們四國聯軍,也不像那毛賊撚匪蹂躪你們中國地土,擄劫你們中國人民,只要依著我們提議的條年,還有個不誠意謀和嗎?」

  孝栱說:「既是誠意謀和,且不必圍攻京城,那清朝皇帝室精華全在海澱個圓明園,那僧格林沁、瑞麟的重兵駐紮海演,趁這個當兒,包抄海澱,不放僧林格沁、瑞麟跑走,能夠佔據著圓明園,內面金寶財帛,收羅不盡,有底有面,豈不是一舉兩得嗎?」

  額爾金連連點首說:「依你。」

  一聲招呼,四國聯軍就趕赴海澱。

  僧格林沁和瑞麟勉勉強強督率將士,打了一仗,哪裡是聯軍個對手,一陣槍林彈雨,海澱是失了,兩位主帥是跑了。聯軍趁勢搶了圓明園,大搜三日,所有金銀財寶,值錢些古董物件,無不捆載而去。園裡不曾躲避的僧道女尼、漢裝小腳到這個當兒簡直是遭了兵亂,尋死個尋死,覓活個覓活。洋兵擄掇得高興,早轟轟烈烈劈劈啪啪放起一道火來,一時火德星君,帶領些火龍火馬,火鴉火鴿,風仗火勢,火趁風威,把幾多金碧樓臺,林亭竹石,一起一起的風捲殘雲而去。未知後事,且閱下文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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