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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回 張良從赤松子遊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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卻說帝思韓信,欲召相見,信聞,即入朝見帝,帝曰:「卿久不相見,朕甚思之,召欲一見耳。」 信曰:「昔臣破楚之時,每十餘日,未得飽食,因積久成病,今無事閒居,舊病又舉發,臣亦仰思天顏,恨不能常常相見。」 帝曰:「卿有疾當迎醫調治,不可遲緩。」 信曰:「臣平日居家無事,便生疾病;苟多事之時,則無疾矣。」 帝曰:「卿乃有用之才,故能幹濟事變,不可棄置耳。」 又與從容論諸將何人可以禦敵?何人可以將兵?何人可以將兵之多,問人可以將兵之少,信一一陳說,皆中肯綮,帝甚喜。又問曰:「如我能將兵幾何?」 信曰:「陛下不過能將兵十萬耳!」 帝曰:「我與將軍何如?」 信曰:「臣多多益香耳。」 帝大笑:「多多益善,何乃為我擒也?」 信曰:「陛下不能將兵而能將帥,此臣所以為陛下擒也。且陛下乃天授,非人力所能及也。」 帝聞信言,益喜,而心實疑忌,恐終為亂也,仍令私宅養病,而卒不大用。信辭帝回家,悶悶不語。 不說韓信閒居,卻說張良自韓王姬信謀叛之後,每託病閒居,終日辟穀。有人相見者,便說:「人生天地問,如白駒過隙,百年一瞬息耳!吾欲退處深山,修仙學道,為長生之計,一切功名,如浮雲往來,漠然無動於中。但今蒙帝眷顧,未忍舍去,其實此心終不欲誇金紫,戀繁華,居高堂,列鼎食,而貪人間之富貴也!又況一身多病,血氣日衰,若不急早修養,恐他日精氣既耗,神下完體,雖欲藏修,亦無及矣!」 左右亦將此言時常奏帝,帝以此每見良稱疾不朝,心不甚疑。一日,帝因探之曰:「朕自先生之教,累建大功,欲以大國封之,以報先生也。」 良曰:「臣始從陛下入關,言聽計從,多偶中,殆亦大授,非臣之能也。今封臣為留侯,此布衣之極,於臣足矣。顧受封之後,已領陛下洪恩,即棄人間事,欲從赤松子遊,導引不食,為長生計耳,如金紫輝映,玉食滿前,人所深願而不可得;但臣弱體多病,實不堪此滎貴,非敢負聖恩也。」 帝見良辭意懇切,遂准養疾,仍令一月一入朝,就居咸陽僻靜之處。 良自稱病之後,杜門謝客,修真養性,一月止隨群臣朝參一次;退朝之後,凡百不動於心。一日,良閒居,有子張辟疆進言曰:「阿翁今為帝師,累建大功,位至三公,正當玉食萬鐘,安享富貴,與國鹹休,為萬代元勳,亦非過分。何乃杜門謝客,居此寂寥之地,甘受清若,其意何謂?」 良曰:「是非爾所知也!世之貪富貴者,樂功名之既成,喜榮華之眩目,享崇坐高,一呼百諾,妻妥滿前,笙簧盈耳,遂謂平生之志,此為極矣。豈知位極人臣,天下所忌,處高未有不危,處滿未有不溢,君疑其權重,天惡其太盈,投間抵隙者,得以用其心,起謗生讒者,得以乘其弊;一旦天顏動怒,眾口交攻,無計可挽,無地可逃,身既就戮,妻子為奴,富貴榮華,轉眼皆空矣,豈如我今日,靜觀雲水,笑傲江湖,醉裹乾坤,壺中日月,獨居一室,萬慮沉消;雖處寂寥之濱,而胸中快樂,雖甘黎藿之食,而物外逍遙,寵辱不驚,無關利害,閑來養老氏之玄虛,靜時觀萬物之自得,足以保身惜命,以樂天年,使爾等安居常業,永為良臣,不亦愈於春花之富貴乎?」 辟疆拜伏曰:「今日始悟阿翁辟穀之意,乃明哲保身之說也。」 後張良每閑出遊,往穀城之東,忽見黃石一片,乃悟曰:「昔圮上老人曾說:『他日穀城遇黃石一片,即我也。』今日果見黃石,則前日之言應矣。」 因俯伏向石而拜,遂建祠以祀之。 不說張良導引辟谷,修真養性。卻說單于因帝以美人計哄誘出圍,遂糾合大勢人馬,侵擾邊庭,搶擄郡縣,屢有飛報奏帝,帝甚患之。劉敬進言曰:「陛下初定天下,士卒疲於兵,未可以武服也。冒頓殺父代立,妻群母,以力為威,未可以仁義說也,誠能以適長公主妻之,彼必慕以為閼氏,他日生子,必為太子,冒頓在,固為子婿,冒頓死,則外孫為單于,豈聞外孫與外祖抗禮者哉?」 帝曰:「堂堂中國,奄有四海,況兵甲尚強,國勢不弱,再無他策以禦外敵,乃以我公主而為腥臊犬羊之配,是何道理?使諸侯聞之,不亦恥笑寡人乎?」 敬曰:「白登之圍,陛下所親見,況數年以來,與楚七十余戰,百姓殺傷者,不知幾百萬,陛下今為天下之主,當以民命為重,何苦終日興師動眾,以疲天下,則百姓何所望乎?今日請和,雖屈一時,實為天下百姓,且陛下不欲以親公主妻之,急令人秘密取庶人之女,藏于宮中,假為公主,臣即為使,齎詔奉公主前與講和,使彼罷兵休爭,陛下無北顧之憂,豈不為長遠乎?」 帝從其言,即令劉齎詔奉假公主前往太原與冒頓講和。 一日,劉敬到太原,先差人與冒頓答話,備說漢帝以公主為妻,結為婚姻,盟約為親,誓不相侵,冒頓聞說甚喜,即出城迎接詔書,請劉敬入城,先將公主安歇于公館,冒頓與敬相見,開讀詔曰: 五帝相禪而道隆,三王德盛而服遠;中外雖殊,鹹歸正統。茲者冒頓兵入太原,侵擾土士,跋扈罔恭,似非革命。昔者白登之圍,誤中詭計,今已明章紀過,振赫王師,張皇北伐,欲雪前憤,群臣屢叩闕上言,勸朕講和,複前日美人之盟,結胡越一家之好,仍封爾為單于王,以長公主配爾為後,永結絲籮,百世不逾。詔書到日,勿違朕命。故茲詔示。 冒頓讀詔書,望南叩首拜伏。即差人領胡樂番姬,導引公主入內,置酒款待。自此冒頓遂與漢和親,皆敬之力也。 卻說劉敬和親畢,回朝見帝,帝大喜,重賞劉敬。敬因言:「秦中新殘破,地饒民少,況又北近胡虜,東有六國強族,一旦有變,陛下亦未得高枕而臥也。願遷徙齊、楚、燕,趙、韓、魏之後,及豪傑名家,開墾肥田,住居關中,無事以備羌胡,有事可以東證,此強本之術,長久之策。」 帝曰:「善!」 於是徙六國之後,並諸豪傑十萬余口。 是時關中無事,帝每輟朝,寵倖戚姬,又見所生趙王如意,年已漸長,資性聰敏;見太子盈柔弱,欲廢之,要立趙王如意為太子。遂與諸大臣商議,群臣皆諫諍,數日不決,時有上大夫周昌執笏上殿,大叫曰:「不可不可!陛下此舉,乃取亂之道也!」 眾人大驚。不知周昌如何諫帝?且看下回分解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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