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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三回 元吉定計圖秦王 建成稱罪見高祖


  卻說近臣奏知捷音,唐高祖將公祏首級掛於四門號令,下詔召回太子建成等班師。秦王先到,高祖著文武迎之入朝,賜齎甚厚。及齊王元吉至,唐主亦如待秦王之禮。各賜宴回。秦王甲士前呼後擁,文士戰將,齊齊整整,鼓吹送入府中。建成觀看,甚懷不平。居至自府中,悶悶不悅。中允王珪入見之曰:「太子平定山東功績顯著,皇上悅而重賜。因何有憂色?」

  建成曰:「我心事,汝豈知之?」

  珪笑曰:「莫非以秦王勢大,太子不能固其位乎?」

  建成曰:「實不瞞君,昨因皇上賜宴而回,見秦王爪牙極壯,甚懷憂懼。倘皇上一有不諱,乘機而起,則唐之天下,必其有矣。因是終日不食,形於慍色。蓋為此也。」

  珪曰:「太子勿憂。洗馬魏征,極有見識,殿下召而問之,必有高論。」

  建成遣人召魏征至,以秦王事告之。征曰:「展下特以長居東宮,非有功德為人所稱。值今禍亂之時,無秦王何以見太平耶?如今之計,殿下正宜修德於內,親賢於外,使四海歸心,黎民是賴,則天位自保耳。秦王其奈爾何?」

  建成沉吟半晌,乃曰:「以公之論,則吾以長得此位,竟為強者所得,不如早讓之,以免後患。」

  征曰:「臣之言本出誠心,欲使殿下歸有德之位。非敢以私意說王,而殘骨肉之親乎。」

  建成見征言不合,拂袖而起。次日,王珪入見曰:「昨魏征所言,非愛殿下者也。何不請齊王議之?」

  建成曰:「公不言,幾忘之矣。」

  即遣人請齊王:「來,有機密事議。」

  不移時,齊王已到。入府中坐定,建成密以秦王事告之。元吉曰:「太子勿憂。秦王自恃功高,每有輕我之意。遇機會處,當為兄手刃之,則彼眾自散。成得甚事來!」

  建成曰:「弟若為,須掩眾人耳目。骨肉之親,不無嫌疑也。」

  元吉曰:「自當見機而作。」

  即辭建成而回,與心腹人裴善商議。

  善曰:「秦王無罪,且功勞顯赫。大王欲圖之,倘彼眾有內變,誰可禦之?此事不可漏泄於外,恐畫虎不成,反類其狗者也。」

  元吉曰:「吾有一計,未知行得否?」

  善曰:「王有何計?」

  元吉曰:「吾來日以母后慶旦,請車駕至第,秦王必隨之而來。預先埋伏甲士於密室,候車駕先回,延秦王在坐,醉之以酒,擊盞為號,令甲士殺之,足除其患矣。」

  善曰:「此計雖妙,秦王隨侍者亦多。若殺之,不免于筵前成戰場矣。王之禍能保耶?可與太子議之。」

  元吉著人請建成來到,將謀秦王計告之,建成曰:「不可。弟既以慶誕為辭,豈席中而有殺兄之理?須緩緩圖之。」

  元吉怒曰:「今日此事為兄計耳,于我何有?」

  建成告歸,元吉見所謀不就,私自招驍勇之士二千餘人,使護衛太子,又密使慶州都督楊文幹募壯士,欲圖秦王。

  卻說高祖集文武商議曰:「朕始創仁智宮,將報皇祖考之德,卿等以為誰可奉此宮事?」

  諫議大夫蘇世長奏曰:「太子建成慈仁慎密,可居之。」

  高祖大悅,即下詔,著太子出守仁智宮。詔下數日,高祖親率文武幸仁智宮,群臣各侍從隨行。齊王元吉、秦王世民亦在行列。建成已先知得高祖親幸其宮,準備迎接。密遣人告元吉曰:「秦王深得內外心,若不因便宜圖之,吾等危亡無日矣。」

  元吉聞此消息,即與郎將朱煥議曰:「日前囑君之事,在此一舉。若事成,自有重用。」

  朱煥曰:「受君之命,敢有違錯!王無憂。誅秦王,吾之任也。」

  元吉即以兵甲付之,使其先入宮中,候有動靜,即為內應,朱煥領命去了。元吉又慮秦王侍從者多,先著校尉橋公山部甲士于宮門外攔截,不許混入。

  此時齊王分撥已定,遣人通知建成。次日,車駕已到宮中,公山等懼有變,亦不免禍,徑入秦王府中報知。世民聽得大驚曰:「我得何罪,太子欲害于吾?」

  即入宮訴知建成欲謀害事,正遇甯州人杜鳳亦言此事。高祖大怒曰:「骨肉如此,何以正外侮哉?」

  即遣校尉張田收建成問罪。眾臣皆奏曰:「陛下以太子居仁智宮,為社稷計也,雖有奸謀,未見實跡,乞寬宥其罪,而問其屬。」

  高祖怒不息,因下詔捕其所屬王珪、魏征及左衛率韋挺、舍人徐師謨、左衛車騎馮世立,欲殺之以薄太子罪。孫伏迦曰:「太子所屬罪固有,謀秦王出為一朝之故,其臣猶有未知者。今若並殺之,足顯太子有叛意也。陛下雖(惟)召太子問之,其冤自白矣。」

  高祖從之,乃手詔召建成。建成聞詔來召,驚懼不敢往,集官屬商議。師謨曰:「事已敗露,不如舉兵誅秦王為名,國家可定。不然患及身矣。」

  建成將從之。詹事主簿趙弘智諫曰:「太子若此舉,我等皆受滅門之禍矣。今秦王已知殿下之謀,其府中將士環(擐)甲待戰者,不下萬人。若與之比量,其能勝乎?如今之計,稱皇上有詔來到,雖損去車服,屏其隨從,輕往宮中謝罪,庶明無此事,尚可及也。何乃速為受罪乎?」

  建成依其議,乃入見,叩頭請死,投身於地不能起。帝怒不解。眾臣力勸之,乃下令囚於幕中。

  時秦王在旁,欲與之分辨,見上囚了建成,亦俯首不語。忽邊廷飛報:「慶州都督楊文幹發兵反入寧州,殺死守臣,聲勢已近宮廷矣。」

  高祖驚問眾臣曰:「賊近仁智宮,誰可討之?」

  秦王奏曰:「文幹豎子耳。官司當即擒之。就使為禍,亦刻漏之矣(失)。正(止)須遣一將,可致麾下,何重勞聖慮耶?」

  帝曰:「文幹事連建成,恐助應之者多。汝宜自行。若事平定,還朝立汝為太子。吾不能效隋文帝自誅其子,當封建成為蜀王。蜀兵衰弱,他日若能事汝,汝宜念骨肉親以全之。不能事汝而起叛意,汝取之易矣。」

  世民領命,即部兵出徵文幹,不在話下。

  卻說元吉見秦王既行,乃入宮見高祖寵妃張婕妤、尹德妃曰:「秦王自私金帛,或皇上有所頒賜,彼輒諫止,封帑簿,非有功者不得支。上因止而不賜。今又欲專功於外,希圖其賜,使娘娘等不見府庫服玩。若今複以建成為太子,他日得君位,爾宮嬪無不富貴者矣。」

  德妃曰:「王無憂。我見上,自有解說。太子之位,必複矣。」

  元吉喜而出。遇見封德彝,亦為建成言之。德彝曰:「明日朝見,力為君奏此事。」

  元吉曰:「事若就,必當重報。」

  遂與德彝別。次早高祖尚未出宮,張婕妤與宮妃皆為建成遊說曰:「海內無事,陛下春秋且高。昔日曾賜諸王宴享,秦王輒悲泣,正為嗔忌妾屬耳。若陛下萬歲後,秦王得志,妾屬無遺類。東宮慈愛寬洪,必能全養我等。今被囚廢之,唯陛下為臣妾保善後計,複其原位,斯有望也。」

  言罷,皆悲不自勝。帝惻然諭之曰:「待孤與群臣議之。」

  遂出宮問及建成之事。封德彝奏曰:「東宮有長者之量,為內外所容。雖一時有忤陛下,乞赦之,使其得改過自新,蒼生蒙福也。」

  高祖曰:「寡人曾許于秦王。如複東宮之位,無以示信群下矣。」

  德彝曰:「立長不立幼,國家之大體。秦王弟也。太子君長,陛下立之,自可以塞眾議。何謂失信耶?」

  高祖聞德彝之言,意遂變,赦建成之囚,召入責之曰:「爾今兄弟,自當和睦。雖念王業艱難,各保其位,無複為相殘之禍。後再不輕赦也。」

  建成叩頭受命。高祖遣還守京師,惟歸罪於王珪、韋挺,並流巂州去訖。

  卻說秦王進討文幹,兵未至甯州,文幹被部下所殺,以其首級來降。世民班師,見高祖,奏平服之功。高祖大悅,將文幹首級傳示京師。下詔回長安。

  範氏曰:建成擅募兵甲,以危君父,其罪大矣。高祖不以公議廢之,乃惑于奸臣之計,牽於嬪妃之請,致使兄弟不相容于天下,皆高祖不明之過也。

  靜軒周先生有詩斷曰:唐于眷屬得登庸,謀議紛紛非至公。龍競騰空雲擾擾,雁排亂齒雨濛濛。豈知骨肉天親內,複作兵戈劍戟叢。俯讀仰思深可慨,原歸高祖不明中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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