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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三回 蕭皇后進詞侍宴 隋煬帝寢殿被弒(1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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卻說煬帝駕至江都,荒淫益甚,酒卮不離口。然見天下危亂,亦不自安。退朝則換戴幅巾,身著短衣,與宮女遍運台榭樓閣,極其玩樂,汲汲顧戀景致,唯恐不足。是以大駕忘返長安。常與蕭後宴飲淩霄台,仰視天文,見銀河耿映,帝星不明,謂後曰:「外間有人欲圖我等,然且共樂飲耳。」 因命宮娥引滿金鐘。將至沉醉,上親制《梨園曲》歌唱,命侍從者和焉。詞雲: 瓊瑤宮室,金玉人家。珠簾開處碧鉤掛。歎人生,一場夢話。休挫了歲歲桃花。奈中原離黍,霸業堪嗟! 干戈滿目,阻斷荒遐。梨園檀板動新雅,深痛恨,無勤王遠將鑾輿迓。須酣飲,顧不得繁華天下! 蕭後亦獻《楚宮行》詞以進,帝複令子弟歌之。詞雲: 章華宮中九月時,桂花半落紅橘垂。 江頭騎火照輦道,君王夜從雲夢歸。 霓旌鳳蓋到雙闕,臺上重重歌吹發。 千門萬戶開相當,燭籠左右列成行。 下輦更衣入洞房,洞房侍女盡焚香。 玉階羅幕微有霜,齊言此夕樂未央。 玉酒湛湛盈華觴,絲竹次第鳴中堂。 巴姬起舞向君王,回身垂手結明璫。 願君千年萬年壽,朝出射獵夜飲酒。 蕭後執板壓音,宮女、子弟歌和,端的有繞梁裂石之音。上酒已醺,令宮女取鏡自照曰:「好頭頸,誰當斲之?」 後驚起問其故,帝笑曰:「貴賤苦樂,更迭為之,亦複何傷?」 後默然。忽中使奏知:「東都越王有表陳奏,具李密有窺東都之勢,唐王襲取京師之地。」 帝見奏,已知中原板蕩,無心北歸。勤王之詔亦不下焉。欲率從臣返保江東。手詔已降,大駕將啟行,門下錄事李桐客奏曰:「江東卑濕,土地險狹,內奉萬乘,外給三軍,民不堪命,恐亦將散亂耳。聖駕正宜複返長安,會集勤王之兵,東誅李密,號令天下,複其正位。此萬全策也。」 禦史陳立效叱之曰:「朝廷大臣尚不容議,汝小官,何得越職而忤聖意哉!」 帝怒,即削其官職,謫居嶺表。 於是群臣緘口,公卿皆阿意順旨。陳立複奏:「江東之民,望聖駕臨幸已久。陛下撫而慰之,此大禹之事也。」 帝乃命臣下督人工治丹陽宮,將徙都之。禦史中丞領旨,遣人工搬運木石,修理宮闕,費用無經。有司督責嚴切,黎民慮極,死者不可勝紀。後人揭七言四韻,以嗟之雲: 聖主經年事遠行,細民攝口怨恨生。去年駕往河東路,今歲又征江都營。十五離家三十載,弟兄漂散知何在?淒涼室下更無人,父母近來顏色改。昨日詔書下江東,千騎萬乘隨玉龍。足穿指裂顧不得,擔束趨馳恐後從。官吏嚴催備宮闕,責人遲慢侵宵發。男兒苦死圖勳名,猶勝無功坐罪殺。 時江東糧盡。從駕驍果將士多關中人,有思歸者,因作《塞上曲》以引其眾。詞雲: 樓上畫角哀,即知兵心苦。 試問左右人,無言淚如雨。 何意休明時,終身事鼙鼓! 夜靜,悲切之聲聞於遠近,城中士卒無有不動悲念。郎將司馬德戡、元禮、直閣裴虔通等,亦思共謀亡,又作《閨思》招引,日夜結納於廣坐,明議論叛去之計,無複忌憚。宮人聞知,言於帝。帝怒斬之。自是宮人無複言者。郎將趙行密以眾情告將作少監宇文智及曰:「今隨駕官軍,各欲思歸長安。郎將司馬德戡、元禮及直閣裴虔通等,亦思謀去。足下所見如何?」 智及曰:「上雖無道,威令尚行。卿等亡去,徒取死耳。今天實喪隋,英雄並起,盜賊蜂發。我與你等所掌禁兵,已有數萬人,今因其眾有思歸之心,圖行大事,此帝王之業也。」 德戡等然之,與趙行樞謀曰:「今圖大事,當先推尊一人為主,斯能以統其下也。」 行樞曰:「智及兄許國公宇文化及,素有名望,能服其眾,宜共立之。」 德戡即會見化及,欲推為主。化及聞之,變色流汗曰:「主上大駕在此。玄武門驍健宮奴數百人,倘覺其事,我等皆受誅刑也。」 智及曰:「此事極容易。帝所親信司宮魏氏者,用厚賂結納之,使其矯詔驅宮奴出外候旨聽給,更何患焉?」 許公不得已,乃從之。 德戡等悉召驍果,諭之曰:「君上不惜群下,流連忘返,縱宴無度。若更從其巡幸,則爾等老死他鄉,竟不能見親戚也。今許公欲舉大義,指揮複返長安,要與眾人息於勞苦。爾等心下肯從否?」 眾皆曰:「唯將軍是命!」 德戡乃夜於東城集兵得數萬人,舉火與城外相應。煬帝在宮中望見火起,又聽的宮外喊聲大振,問曰:「今夜何事,如此喧囂?」 虔通對曰:「草坊裡失火,外人共救之故耳。」 帝以其言為實。次日天未明,德戡、虔通將數百騎殺入宮來。有屯衛將軍獨孤盛與左右千餘人拒之。虔通眾騎一湧攻入,迎頭正遇獨孤盛,大罵曰:「背君逆賊!何敢無禮?」 虔通持刀向前,二人戰未數合,被虔通一刀砍下頭來,殺散餘軍。宮中人馬大鬧。千牛獨孤開遠見事變,即帥殿內數百人,叩閣請帝自出臨戰,無一人應者。軍士稍散。玄武門驍健宮奴,被魏氏驅制,又不得進。德戡引兵自玄武門入。 帝見失利,即更換衣服,逃於西閣。虔通等入,至永巷,不見煬帝,問其侍下曰:「陛下安在?」 有美人出指之。校尉令狐行達拔刀直進,扶帝下閣,勒兵守之。天已明,以甲騎兵仗迎化及。化及戰慄不能言。既至,德戡等迎謁,引入朝堂,號為丞相。虔通逼煬帝出宮,化及見之曰:「何用持此物出!」 亟還與手,於是引帝還至寢殿。虔通等露刃侍立。帝歎曰:「我何罪至此?」 賊黨馬文舉曰:「陛下違棄宗廟,巡遊不息,外勒征討,內及奢淫,使丁壯盡於鐵刃,女弱填於溝壑,四民喪業,戎寇並起。專任佞諛,肴非拒諫。何謂無罪?」 帝曰:「我實負百姓。待于爾輩榮祿無極,何乃如是?今日之事,孰為首耶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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