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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九回 落魄女子充故釧 多情天子憐新人(3)


  拍著胸脯道:「我的人兒!你莫愁憂吧,事到如今,湯裡火裡,都有我承當!倘這件事鬧破,萬歲爺查問下來,你只推說一概不知,有俺上去頂替。俺只自己招承,說全是俺想這李代桃僵之計,欺蒙了聖上;當時只圖安慰聖上的悲念,卻不曾想到犯了欺君之罪。若有死罪,俺便一身去承當!」

  說著,卻不由得李真一把全個身兒縱在高常春懷中,高常春趁勢摟抱住了,二人卻暫時得了樂趣。

  如今再說代宗皇帝滿心快樂,扶住這個假沈貴妃的肩頭,退回寢宮去;左右宮嬪,一齊退出。這個假貴妃手中捏著一把汗,服侍萬歲上龍床睡下,自己也把上下衣卸去,臨上床時候,不由得小鹿兒在心頭亂跳。這位多情天子,原是想得久了;見假貴妃鑽進綃衾來,忙伸過兩臂去,當胸一抱,騰身上去。卻不由得大喝—聲道:「何處賤婢?膽敢冒充宮眷!」

  那假貴妃見詭計破了,慌得她赤條條地爬在枕邊,只是磕頭。口中連說:「婢子該死!」

  原是這個假貴妃,還是一個處女的身體,如何能瞞得皇上?代宗一近身去,便已知道是假冒的,不由得大怒,喝問著。如今見這女子長著一身白膩肌膚,跪在枕上,渾身打著顫,露出一副可憐的形狀來。從來美人越是可憐,便使人越覺可愛。這位代宗皇帝,又最是多情不過,最能憐惜女人的;見身旁跪著這一個渾身一絲不掛的美人,再細看她眉目身材,卻處處像那昔日的沈氏妃子,不覺把新歡舊愛,齊並在這彩雲一個人身上。立刻轉過和悅的臉色來,伸手把彩雲扶起,摟在懷中,問個仔細。

  那彩雲到此時,才放大了膽,把在外如何流落,又如何用計,冒充做貴妃。由地方官送進宮來,一五一十地在枕上奏明瞭。這一夜的恩愛,鸞顛鳳倒,百事都有。第二天萬歲爺心中歡喜,立把彩雲封做良娣。又下旨,再著各處地方官,訪覓沈妃真身。又叮囑,雖有疑似者,亦可送入京師,由朕察看。當時詔書上有兩句道:「吾寧受百罔,冀得一真。」

  但這道詔書下去,頓時又引起了許多假充的沈妃來了。內中有幾個面容美麗的,代宗便將錯就錯地留在宮中;有立為貴嬪的,有立為昭儀的。代宗皇帝終日與這班美人尋樂,卻把朝廷大事,拋在腦後。

  當時最掌廷大權的,便是那元載一人,紊亂朝綱,公行賄賂;如有內外官員,欲出入朝見的,非先將良金重寶,孝敬元載不可。元載的府第,廣大高敞,他因宮中有一座芸輝殿,便也在府第西邊建造了一座芸輝堂。芸草,原出於闐國;煎其汁,潔白如玉,入土不爛。舂成粉屑,塗在壁上,光照四座,香飛十裡,所以稱做芸輝堂。堂中雕沉檀為樑柱,飾金銀為窗戶;室內陳設黎屏風,紫綃帳。此屏風,原是楊國忠府中的;屏上刻前代美人伎樂之形,外以玳瑁、水犀為押,又絡以真珠瑟瑟,精巧奇妙,非人工所能及。紫綃帳,得於南海溪洞之酋帥,是以鮫綃製成的,輕疏而薄,裡外通明,望之如無物;雖在凝冬,而風不能入;盛夏,則自生清涼,其色隱隱焉,有帳如無帳也。

  其他服玩之奢,僭擬於帝王之家。芸輝堂外有一池,悉以文石砌其岸;中有蘋陽花,紅大如牡丹,其種不知從何處得來。又有碧芙蓉,香潔肥大,勝於平常。元載每至春夏花開之際,憑爛觀玩;忽聞歌聲清亮,若十四五歲女子唱著。聽其曲,便是《玉樹後庭花》。元載十分驚詫,再審聽之,歌聲出自芙蓉花中;近聽之,又聞喘息甚急。元載惡為不祥,即將花折下,以刀剖開花房,一無所得。合府中傳為奇事。

  元載臥床前,懸有一龍髯拂,色紫可長三尺,削水精為柄,刻紅玉為環鈕;每值風雨晦冥,將龍髯拂著雨點,便覺光彩動搖,奮然怒張。將此拂置之堂中,夜則蚊蚋不敢入;拂空中作嗚嗚響,雞犬牛馬聞之,無不驚竄。若將此拂浸入池潭,則鱗介之屬,番匍匐而至。引水于空中,則成瀑布,三五尺滔滔不絕。燒燕肉薰之,則焞焞焉若生雲霧。此物原是琉球國所貢,被元載隱沒入府,每值府中宴會,元載必將此龍髯拂遍示座客。

  後有人言之于代宗,代宗亦甚愛之,屢向元載索看。元載百般推委,代宗大怒;不得已,始將此龍髯拂進呈大內。

  元載十分好色,凡府中婢僕,略有姿色些的,他便引誘成奸。元載好潔成癖,他每行淫之前,必令此女再三洗沐,裹以繡衾,裸體入床;每次被汙,必以珍物為之遮羞。暗令府中幹僕,在左近物色婦女,攜入府中,供相公淫樂。那婦女們貪得遮羞之物,便爭以身獻之。計前後所淫,不下五六百人。他又令府中姬妾,勾引官家內眷,暗與通情。元載臥處,分春夏秋冬四室;陳設華麗,衾枕精潔。每值內室筵宴,邀集官員內眷入府,往往因貪戀枕衾精潔而被汙的,彼此含忍不言。欲知後事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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