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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回 豬兒夜刺祿山 龜年途遇李謩(2)


  每日在宮中出入,須有六個宮女在前後左右扶持著。但安祿山還是日夜與孫氏、李氏縱淫不休;且酷好杯中之物,每飲必醉,每醉必怒。李豬兒和嚴莊二人,終日隨侍在安祿山左右,進出扶脅,又陪侍在床笫之間,替他解扣結帶,每值安祿山酒醉,便拿這兩人痛笞醒酒。李豬兒和嚴莊二人,受了這折辱,也是敢怒而不敢言。每一次怒發,必得李氏來勸慰一番,又陪著在床笫間縱樂宣淫。這李氏卻是夏姬轉世,因要討安祿山的好兒,竟日夜與安祿山糾纏不休。安祿山雖愛好風流,但經不得李氏一索再索,竟漸漸地有些精力不濟了。後來安祿山竟常常推託酒醉,獨自一人,睡在寢宮裡躲避著。

  這一夜,李豬兒跳進宮去行刺,正是安祿山酒醉,安息在便殿中。李豬兒站在屋簷上,看得親切;見眾宮女扶持著安祿山醉醺醺地進宮去安寢,只聽得安祿山喚著宮娥問道:「李夫人可曾回宮去?」

  宮女答稱:「回宮去了。」

  安祿山又自言自語地說道:「孤家原不曾醉,只因打破長安以後,便想席捲中原;不料近日聞得各路兵將,俱被郭子儀殺得大敗,心中好生著急。又因愛戀李夫人太甚,酒色過度;不但弄得孤家身子疲軟,連雙目都看不見了。因此今夜假裝酒醉,令她回宮,孤家自在便殿安寢,暫且將息一宵。」

  安祿山口中咕嚕著,慢慢地睡熟去了。那在跟前伺候的宮女,一個一個地退出房來,坐在廊下打盹兒。李豬兒看看是時候了,不敢延挨,便把大刀藏在脅下,噗地一聲,落下地來,又蹲身一竄,竄進了殿裡。看繡幔低垂,門兒虛掩著;李豬兒拍一拍胸脯,把膽放一放大,一側身便鑽進門去。見窗前紅燭高燒,床上羅帳低垂,一陣一陣的鼾聲如雷;豬兒一聳身,輕輕地站在床前,拿刀尖撥開帳門看時,見安祿山高高地疊起肚子睡著。豬兒咬一咬牙,對準了安祿山的肚子,便是一刀直搠下去,刀身進去了一半,接著聽到殺豬般地大喊一聲。安祿山從睡夢中痛醒過來,把兩手捧住刀柄,用力一拔,那腸子跟著刀尖直瀉出來。一個肥大的身體,在床上翻騰了一陣,兩腳一挺,直死過去了。

  那廊下守著的宮女,正在好睡時候,被安祿山的喊聲驚醒;再細聽時,安祿山在床上翻騰,直震撼得那床柱也搖動起來。

  四個宮女,一齊跳起身來,搶進屋子去;才到房門口,那李豬兒正從屋子裡沖出來,只略略一舉手,把四個嬌怯怯的宮女一齊推倒,眼看著他一聳身跳上屋簷去,逃走得無影無蹤。待宮女進屋子去看時,那安祿山死得十分可怕,只喊得一聲:「不好了!外廂值宿軍士快來!」

  連跑帶跌地逃出房來,正遇到那值宿軍士,問:「為何大驚小怪?」

  宮女齊聲答道:「皇爺忽然夢中大叫,急起看時,只見鮮血滿地,早已被刺客殺死了。」

  那軍士進屋去看了,便去報與大將軍慶緒知道。

  慶緒連夜進宮來料理,把安祿山的屍身,用氈毯包著埋在床下,推說皇上病危,下詔立慶緒為太子。到第二日清早,又傳諭稱祿山傳位與慶緒,尊安祿山為太上皇,改國號為載初元年,逐孫氏母子出洛陽。慶緒既做了皇帝,每日與李豬兒母子二人,在宮中飲酒縱樂,朝廷政事,悉聽嚴莊一人主持;令張通儒、安守忠二人,屯兵長安;史思明領范陽節度使,屯兵恒陽;牛廷玠屯兵安陽;張志忠屯兵井陘。一時軍事大盛。

  消息傳到靈武,肅宗皇帝便下旨,令廣平王統率大軍東征。

  李嗣業統前軍,郭子儀將中軍,王思禮將後軍。又有回紇葉護部落各騎兵助戰。張通儒兵十萬,駐紮長安;大部是胡人,胡兵素畏回紇聲勢,一見回紇,騎兵便一哄驚散。李嗣業將兵合攻,通儒大敗,棄妻子,逃至陝中。廣平王奪回長安,又轉向洛陽攻來。

  此時蔡希德從上党來,田承嗣往穎川來,武令珣從南陽來,有兵六萬人,會攻洛陽;安慶緒勢不能支,棄洛陽宮殿而逃。捉得慶緒弟慶和,送京師斬首。慶緒只得兵五百人,去投史思明;史思明聞慶緒來奔,先令軍士披甲埋伏在兩廊,待慶緒到,再拜優地,謝曰:「臣不克負荷,棄兩都,陷重圍,臣之罪,惟大王圖之!」

  史思明怒曰:「兵利不利亦何事,而為人于殺父求位,非大逆耶?吾今乃為太上皇討賊!」

  說至此,向左右回顧,便有武士牽出,斬下慶緒首級來。

  肅宗知慶緒已死,使下詔令郭子儀、李輔國,統九節度使兵二十萬,來攻思明。可笑史思明才篡得安慶緒的皇位,不多幾天,便也被他兒子史朝義指使他手下的曹將軍,拿繩子活活地縊死。那朝義也被他臣下田承嗣逼得出走,縊死在醫巫閭祠下。安、史兩賊俱滅。當時受史思明官職的恒州刺史張忠志,趙州刺史盧俶,定州刺史程元勝,徐州刺史劉如伶,相州節度使薛嵩,又有大將李懷仙、田承嗣,一齊獻出城池,投降唐朝,從此天下太平。

  肅宗皇帝率領文武大臣,回到長安,修復宗廟,招安人民;一面齎表到成都,請太上皇回鑾。玄宗得了京中表章,便也打點啟駕回京。一日,匹馬在成都郊外遊行,後面只高力士一人隨侍著;忽見迎面一架大橋,玄宗舉手中鞭,指問:「此橋何名?」

  高力士奏稱:「名萬里橋。」

  玄宗在馬上歎道:「一行師真神仙中人也!」

  高力士忙問:「何事?」

  玄宗道:「朕六年前幸東都,與一行師共登天宮寺閣,心中不覺感慨起來,便問一行師:『吾甲子得終無患乎?』一行答稱:『陛下行幸萬里,聖祚無疆。』至今想來,朕到此萬里橋邊,當是前定。」

  高力士也奏道:「人間萬事莫非前定,萬歲爺諸事寬懷便是。」

  正說著,一陣西風吹來,甚是寒冷;玄宗心中想著楊貴妃,不覺又流下淚來,說道:「妃子匆匆埋葬,只有一紫褥裹身;如此寒天,叫她冰肌玉膚,如何耐得!」

  便急急回宮去,下旨,欲為楊貴妃改葬;陳元禮見了聖旨,甚是畏懼。當有禮部侍郎李揆奏道:「龍武將軍以楊國忠反故誅之,並及其妹;今若改葬貴妃,恐令武將士疑懼。」

  玄宗看了奏章,只得作罷。此時太上皇鑾駕已從成都出發,玄宗究竟放心不下,便暗暗地打發高力士,趕到馬嵬驛,用錦繡被服,改葬貴妃;誰知掘開墳土來一看,只見一幅紫被,裹著一把白骨,卻全無貴妃的屍骸。

  只有一個錦香囊,尚掛在胸骨前。高力士把錦香囊取得,胡亂拿錦被包著殘骨葬下,回京來把這錦香囊呈與太上皇。太上皇便藏在懷袖中,終日不離。但玄宗此次回宮,景物全非;便是那梨園子弟,和龜年弟兄,還有昔日服侍貴妃的永清、念奴兩個宮女,都不在眼前了。心中萬分淒涼。卻不知道李龜年已流落在江南地方,賣歌乞食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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