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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二回 賜禦香明駝私發 辱寵臣內殿憤爭(3)


  安祿山把手一搖,說道:「彼一時,此一時,說他怎的。」

  楊國忠拿手指著安祿山說道:「安祿山,安祿山!你本來已是刀頭之鬼,死罪難逃;那時候長跪在階前,哀求著俺,保全你的性命,是何等一副面孔來?」

  安祿山也怒衝衝地說道:「赦罪加官,出自聖恩,與你何干?」

  楊國忠冷笑著道:「你聽他倒也說得乾淨,可惜你全把良心昧了,把俺一番恩義,全付與流水飄萍。」

  安祿山說道:「唉,楊國忠!你道我失機之罪,可也記得你賣官鬻爵之罪嗎?」

  楊國忠道:「住了,你道我賣官鬻爵,且問你今日的富貴,從哪裡來的?」

  說著,便回顧左右道:「你們快把當年一個邊關犯弁失意的模樣,扮演出來與王爺看看。」

  說著,便有兩人跟隨,搬兩張坐椅過來,請楊丞相和安郡王坐下。走過一個跟隨,把帽兒壓在眉心,做出一副失意落魄的樣子,站在當地,唱道:「腹垂過膝力千鈞,足智多謀膽絕倫;誰道孽龍甘蠖屈,翻江攪海便驚人。」

  接著自己表白道:「自家安祿山,營州柳城人也。俺母親阿史德,求子軋犖山中,歸家生俺,因名祿山。那時光滿帳房,鳥獸盡多鳴竄。後隨母改嫁安延偃,遂冒姓安氏。在節度使張守珪帳下投軍,他道我生有異相,養為義子,授我討擊使之職。去征討西契丹,一時恃勇輕進,殺得大敗逃回;幸得張節度寬恩不殺,解京請旨。昨日到京,吉凶未保。且喜有個結義弟兄,喚作張千;原是楊丞相府中幹辦,昨已買囑解官,暫時松放,尋他通個關節,把禮物收去了,著我今日到相府中候示,不免前去走遭。」

  扮安祿山的那個親隨,表白完畢,又唱著詞兒道:「莽龍蛇本待將河翻海決,反做了失水甕中鱉。恨樊籠霎時困了豪傑!早知道失軍機要遭斧鉞,倒不知喪沙場免受縲絏。驀地裡雙腳跌,全憑仗金投暮夜,把一身離阱穴;算有意天生吾,也不爭待半路枉摧折!」

  這詞兒唱畢,楊丞相身後閃出一個真的張千來,唱道:「君王舅子三公位,宰相家人七品官。」

  兩人作相見的樣子,那張千道:「安大哥來了?俺丞相爺已將禮物全收著,你進府相見。」

  那親隨作著揖道:「多謝兄弟周旋。」

  張千道:「丞相爺尚未出堂,且到班房少待。」

  說著,轉身便至楊丞相跟前跪倒,口稱:「張千稟事。安祿山在外伺候。」

  楊國忠道:「著他進來。」

  張千應一聲領鈞旨,轉身去把那扮安祿山的親隨,帶至楊國忠面前;那親隨噗地跪倒在地,拿膝蓋走著路,口稱:「犯弁安祿山,叩見丞相爺。」

  那楊國忠裝作大模大樣地道:「起來!」

  那親隨叩著頭道:「犯弁是應死的囚徒,理當跪稟。」

  國忠道:「你的來意,張千已講過了;且把犯罪情由,細說一番。」

  那親隨應了一聲遵命,便唱著道:「恃勇銳衝鋒出戰,指征途所向無前;不提防番兵夜來圍合,轉臨白刃剩空弮。」

  楊國忠故意問道:「後來你卻怎得脫身?」

  那親隨接著表白道:「那時犯弁殺條血路,奔出重圍,單槍匹馬身倖免;只指望鑒錄微功折罪愆,誰想今日啊,當刑憲。」

  那親隨唱著,又叩著頭唱道:「望高抬貴手,曲賜矜憐。」

  那楊國忠在上面,拿腔作勢道:「安祿山,你的罪名,刑書已定,老夫卻無力回天。」

  那親隨又再三叩頭求道:「丞相爺若肯救授,犯弁就得生了。可憐我這條狗命,全仗丞相爺作主!」

  那安祿山坐在一旁,看他主僕三人就在殿廊下演唱了半天;又聽罵他狗命,叫他如何忍耐得,早跳下座來,過去一把拉住楊國忠的袍袖,狠狠地說道:「你這老賊!裝神弄鬼的半天,句句憑虛捏造,污蔑小王。俺如今與你同去萬歲前講一去。」

  原來這一番做作,這幾句詞兒,在楊國忠早已編練純熟;如今打聽得安祿山進宮領宴,便故意帶領親隨,跟進宮來,原要當面搬演給安祿山看,羞辱著他。安祿山看了,果然不可當。

  楊國忠聽安祿山說要拉他去面聖上,那楊國忠仗著自己是一代權貴,便也大聲說道:「去見萬歲爺,誰怕你來,同去同去!」

  當時,他將相二人,互扭著衣帶,闖進後宮。玄宗和楊娘娘尚未能罷演。欲知後事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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