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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七回 楊玉環醉排風流陣 李太白狂草訓蠻書(2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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宮中除貴妃愛吃荔枝以外,玄宗卻愛吃乳柑桔。那時,江陵地方進獻乳柑桔,玄宗食之鮮美,便親自拿柑十枚,種在蓬萊宮中。三年後,便結實累累。皇帝大喜,特采下賜與各大臣。 下手詔道:「朕前於內庭種柑子樹數株,今秋結實一百五十餘顆,取而嘗之,竟與江南及蜀道所進者無別。」 當時,楊國忠便進表賀道:「伏以自天所育者,不能改有常之性。曠古所無者,乃可謂非常之感。是知聖人禦物,以元氣布和;大道乘時,則殊方葉至。且桔柚所植,南北異名,實造化之有初,匪陰陽之有革。 陛下元風真紀,六合一家。雨露所均,混天區而齊被;草木有性,憑地氣以潛通。故滋江外之珍果,為禁中之佳實。綠帶含霜,芳流綺殿,金衣爛白,色麗彤庭。」 這一道賀表,當時傳誦中外。在這一百五十餘個柑子之外,又采得一枚兩柑合結成一個的柑子,玄宗稱它為合歡柑,說得天賜他和貴妃二人的,特采入後宮,與貴妃互相把玩。玄宗道:「此柑子真知人意!朕與卿恩愛如同一體,從此當永永合歡。」 便並肩兒坐在榻上剝著合歡柑,互相送至口中吃了。又傳畫工,把同食合歡柑的情形,畫在圖上,傳在後世,作為佳話。 這柑子除江陵所出以外,益州的亦是佳品。每年由益州進貢來的柑子,亦是不少。 當時,為益州進貢柑子的事,也曾鬧過笑話。平時,益州所進柑子,因防蟲咬,外部都用紙裹著。在天寶中,那承辦貢物的長史官,嫌紙裹太粗劣,便改用細布包裹。但布質粗硬,在長途轉運,又怕把柑子擦傷,這長官心中時時憂懼著。 這年,忽然有禦史姓甘名子布的,巡查到益州地方來,長史官得了此消息,心中疑懼,必是來推問布裹柑子的事體。待那甘子布禦史到益州境界,這長史官忙到驛站中去迎候,一見面,便連連申說布裹柑子,實是表示臣下誠敬之意,把這話說了又說。這甘子布只聽得長史官連連喚著自己的名字,疑惑不解。後來,經長史官剖說明白,彼此不覺大笑。 當時,天下長平無事,玄宗每日在宮中除與楊貴妃戲嬉外,又召集一班文學之士,在御苑中吟詠為樂。當時,文學侍臣中有一個李太白,詩才最是清高,玄宗十分敬愛他。這李太白名白,生在四川的昌明青蓮鄉,因取別名為青蓮居士,天資十分聰明,能辨識蝌蚪古字。用手撫摸著碑文,倒讀著很快,好似讀熟的一般。當時有嶺南知州官名毛榆桑的,自以謂文章優勝,後來與李白相見,二人共觀碑文六十餘座,每座約數百字。毛榆桑只能背誦一二篇,還是十分生澀的;李太白卻能完全背誦碑文六十餘座,從首至尾背誦得很快,一字不誤。毛榆桑見了,大驚道:「此仙才也,吾如何可及!」 但李白天性豪俠,好擊劍,喜縱橫術,輕財仗義,交友滿天下。在任城作客,與孔巢父、韓准、裴政、張叔明、陶沔,住在徂徠山中,晝夜痛飲,稱竹溪六逸。李太白酒量甚大,鬥酒不醉,常自稱鬥酒百篇。酒興濃時,握管作文,萬言立就,人又稱他為酒仙。後李太白至京師,與賀知章相遇,知章讀太白之文,歎道:「此謫仙才也,人間無此妙文!」 同時,士大夫又稱為李謫仙。 當時,有詩人杜甫,深得玄宗契重。杜甫字子美,世居杜陵,家世清貧。後中進士,詩名傳四海。玄宗皇帝讀杜甫所作賦,稱為奇才,拜為集賢院主。後賀知章又薦李太白,玄宗讀李白所作詩,歎為李杜雙絕,拜李白為供奉翰林。 玄宗尤愛李白之詩,時時傳入內宮去,飲宴吟詠。玄宗賜李翰林食,親為調羹。李白又時喜入市沽飲,每有宣召,太監們便騎馬至長安市上四處找尋,見李翰林當門與屠賈爭,飲已大醉,太監急以水噴面使醒,扶至馬上,送入內廷。見玄宗時,衣冠不整,玄宗笑扶之醒,扶至馬上,送入內廷。見玄宗時,衣冠不整,玄宗笑扶之坐。楊貴妃制《清平樂》曲,尚無詞句,玄宗命李白依譜填詞。 李白乘醉在玉箋上寫成《清平調》三闋。道: 雲想衣裳花想容,春風拂檻露華濃; 若非群玉山頭見,會向瑤台月下逢! 一枝紅豔露凝香,雲雨巫山枉斷腸; 借問漢家誰得似?可憐飛燕倚新妝! 名花傾國兩相歡,長得君王帶笑看; 解釋春風無限恨,沉香亭北倚闌幹! 玄宗又命作《宮中行樂詞》八首,李太白也不假思索,拂箋寫道: 小小生金屋,盈盈在紫薇! 山花插寶髻,石竹繡羅衣。 每出深宮裡,常隨步輦歸; 只愁歌舞散,化作彩雲飛。 第二首道: 柳色黃金嫩,梨花白雪香; 玉樓巢悲翠,珠殿鎖鴛鴦。 選妓隨雕輦,征歌出洞房; 宮中誰第一?飛燕在昭陽! 第三首道: 盧桔為秦樹,蒲桃出漢宮; 煙花宜落日,絲管醉春風; 笛奏龍鳴水,簫吟鳳下空; 君王多樂事,何必向回中! 第四首道: 玉樹春歸日,金官樂事多; 後庭朝未入,輕替夜相過! 笑出花間語,嬌來足下歌; 莫教明月去,留著醉嫦娥! 第五首道: 繡戶香風暖,紗窗署色新; 宮花爭笑日,池草暗生春。 綠樹聞歌鳥,青樓見舞人; 昭陽桃李月,羅綺自相親。 第六首道: 今日明光裡,還須結伴遊! 豔風開紫殿,天樂下珠樓。 豔舞全知巧,嬌歌半欲羞; 更憐花月夜,宮女笑藏鉤!」 第七首道: 寒雪梅中盡,春風柳上歸! 宮鶯嬌欲醉,簷燕語還飛。 遲日明歌席,新花豔舞衣; 晚來移彩仗,行樂好光暉。 第八首道: 水綠南薰殿,花紅北闕樓; 鶯歌聞太液,鳳吹遶瀛州! 素女鳴珠珮,天人弄彩球; 今朝風日好,宜入未央遊! 從此,玄宗每逢宴會,便命宮女唱《清平調》,或歌《宮中行樂詞》,後宮八千嬪娥,都知道李太白的名兒。玄宗每有歡宴,便召李白侍坐,飲酒賦詩,君臣甚是快樂。 其時,適值黑水靺鞨國打聽得大唐天子沉迷聲色,不理朝政,上下酣戲,國勢日衰,便遣使賚表,藉探中國的虛實。平日,外番上表,先用中文,後用番字。今日黑水靺鞨國上表,滿紙寫的盡是韃靼文字,形狀與魚鳥相似,滿朝文武,無有識者。當時,只有青州劉寬能辨六體文字,玄宗把劉寬宣召進宮,見這靺鞨國的表文,也瞠目不知所對。玄宗大怒,說:「滿朝官員,平日食皇家俸祿,有事便不能一用耶?今蠻奴之文,百官竟無一人能辨識,豈不貽笑外人?」 眾大臣正慌張無法可想的時候,忽尚書裴晉奏道:「今翰林學士李白,天下超逸,此事恐非李白莫辨!」 玄宗急召李白,李白大醉,左右有小黃門扶持而至。參拜畢,玄宗以靺鞨文示之,李白手捧靺鞨文,毫無疑難,朗誦一過,便即譯成漢語。文中多藐視中國之言,玄宗大怒,便欲斬殺來使,興師征討。李林甫上前去勸住玄宗,便宣靺鞨使臣上殿,痛痛地訓斥了一番。又令李白當殿宣讀靺鞨國來文,一字無訛。靺鞨使臣,見唐朝如此威嚴,不禁駭得汗流浹背,匍匐在地,叩首不已。玄宗叱退靺鞨使臣,傳諭次日入朝。再領上諭,使者諾諾而退。 玄宗便命李白,以靺鞨文作上諭,以儆誡之。設幾案在金殿簷下。李白拜奏:「臣無酒不能為文,既勉強成之,亦不能佳,幸陛下賜臣當殿飲酒!」 玄宗便命賜禦酒,李白連盡三爵,握著筆,久久不下。玄宗問:「李學士為何不下筆?」 李白奏道:「臣聞高力士善於磨墨,今大膽求高將軍為臣研墨!」 玄宗便傳諭,著高力士為李白磨墨。高力士在朝廷權力甚大,真是一人之下,萬人之上,如今為一翰林磨墨,心中卻老大一個不願意;只以皇上的旨意,不敢不從,沒奈何上去倚定書案,為李太白磨著墨。李太白又令高力士斟酒,力士含著滿腔怒氣,替他斟了酒,又連盡三觥,在金殿上和群臣談笑自如。作文至一半,李白忽翹一足,令高力士脫靴。力士在皇帝跟前,不敢不依,只得蹲下地去,為李白脫靴,李白不禁大笑。 李白平日知高力士在朝中依仗權勢,作威作福,今當著眾文武官,有意羞辱他。兩旁站著的文武官員,見李太白當著皇帝如此狂放,卻個個變色咋舌。看高力士時,卻滿面怒容,卻也不敢說一句怨恨話。一刻工夫,已草成詔書,李白擲筆大笑而起。左右將詔書譯文呈上,大意謂: 爾乃小邦蠻夷之輩,不識禮儀,蔑視天朝,尤屬可惡。本應斬卻來使,著邊疆督帥加以征討,用顯天朝之刑威,正上國之綱紀。姑念爾乃荒僻小國,不勝刑戮,是以額外賜恩,赦爾罪戾,爾宜自知悔悟,來朝請罪,如或頑抗,決不爾貸,切切! 此諭 玄宗閱罷此文,不覺大喜,命李白乘禦馬出殿,又賞禦酒八罇。次日早朝,靺鞨使臣便領回國,果然那靺鞨國王親來朝貢,自謝罪譴。但高力士自被李白一番戲異以後,時時銜恨在心,只因玄宗正十分寵用李白,雖欲進讒,亦無隙可乘。欲知後事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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