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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四回 賜光綾蕭後生妒 不薦寢羅羅被嘲(2)


  煬帝又幫說道:「吳絳仙實乃好意,朕可以代她發誓,看來都是朕的不是了。望禦妻寬恕罷!」

  蕭後雖然不快,見煬帝再三小心,也沒法奈何。只得說道:「既不是說妾,倒是妾誤聽了。」

  正說未了,忽一個內相來奏道:「光祿寺造成玉薤酒獻來,現在宮外等旨。」

  煬帝大喜道:「獻來得正好,快開了,待朕與娘娘賠禮。」

  內相領旨。不多時開了酒,又排上宴來,眾宮女忙忙斟了獻上。只見那酒果然清香異常,十分可愛。怎見得?有《西江月》一首為證:

  玉甕釀成醺,小槽滴出珍珠,光浮琥珀漾珊瑚,不異瓊獎仙露。
  味冽好和興趣,清香可助歡娛。不醒不醉暖模糊,添得芳春無數。

  煬帝看見玉薤酒清香撲鼻,愛之不已。隨滿斟一杯奉與蕭後說道:「禦妻不要惱了,朕陪罪罷。」

  蕭後接酒說道:「只望陛下免嘲笑足矣,如何言罪。」

  煬帝道:「何曾嘲笑禦妻?說殺也不肯信。只是朕已謝罪,禦妻幹此杯,再不消題了。」

  蕭後道:「既蒙聖諭,安敢再言。」

  遂將酒飲幹,也斟一杯奉與煬帝說道:「妾狂瞽不能曲揣聖意,尚望陛下海涵。」

  煬帝飲幹,吳絳仙又斟一杯跪下奉與蕭後道:「妾犯嫌獲罪,望娘娘赦宥。」

  蕭後忙扯起說道:「我一時聽差了,倒辜負美人好意。」

  又賜酒一杯,大家同飲幹了。煬帝同蕭後方才入座。眾美人歌一回,舞一回,依舊歡然而飲。正是:

  情到深時妒亦深,不情不妒不知心。
  妒來尚有情堪解,情若癡時妒怎禁!

  原來這玉薤酒,味醇而性冽。飲到口裡清香可愛,吃下肚去但覺有些微醺之意,再不能沉酣爛醉。煬帝與蕭後痛飲半晌,何止百杯千盞,情愈覺豪暢,並不見十分醉態。煬帝大喜道:「此酒色又清,味又美,多飲又不傷人,真酒之寶也!朕得此,可謂歡樂場之一助。」

  也是合當有事,正說話間,忽聽得流鶯一聲,啼過軒去,那鶯聲真個啼得又嬌又媚,十分好聽。真個是:

  花邊啼過柳邊迷,如管如簧高複低。
  鬥酒雙柑何處聽,一聲流麗入香閨。

  煬帝聽見忙說道:「鶯聲倒啼得流麗可愛,我們何不攜酒到綠煙亭上去一聽,也是快事。」

  蕭後道:「有趣有趣。」

  袁寶兒說道:「二三月間乳鶯好聽,此時綠肥紅瘦,鶯聲老矣,聽它有何趣味?」

  煬帝笑道:「時候雖過,其聲尚自嚦嚦,怎見得就老,便去聽一聽何妨?」

  吳絳仙笑道:「萬歲既不嫌老,何妨一聽?」

  遂叫眾內相打點去聽。誰知說話無心,聽話有心。蕭後見大家你也說老,我也說老,又都哂笑不已,只以為有心借鶯聲打覷她,滿心大怒。欲要當面發作,料道有煬帝在前,嚷鬧不行;遂推有事,走起身上了輦,竟還宮中而去。煬帝正要攜酒去聽鶯,忽宮人來報道:「娘娘大怒還宮去了。」

  煬帝著驚道:「又來作怪,好好吃酒,為何竟不辭而去!」

  吳絳仙與袁寶兒俱驚呀道:「這是為何?」

  只見杳娘說道:「不消說了,一定是袁姐姐方才說鶯聲老,娘娘疑心嘲笑她,故含怒而去。」

  煬帝道:「是了,是了!一定是這個緣故。」

  袁寶兒著忙道:「妾無心說鶯,娘娘如何認話!若果如此,卻怎麼區處?」

  煬帝道:「不要管她,且去聽鶯吃酒耍子。」

  袁寶兒道:「這個使不得,娘娘既惱了,急須去解方妙;若竟自不理,無心倒做了有心。娘娘那時要加害於妾,卻將奈何?」

  煬帝道:「依你說,難道朕又回去求她?」

  吳絳仙道:「必得如此才好。」

  煬帝猶捱了不肯就行,被袁寶兒、吳絳仙再三催逼,方才上輦還宮。到了宮中,竟不見蕭後來迎。煬帝直入寢宮,只見蕭後連衣睡在床上,全然不睬。煬帝走近面前問道:「禦妻為何事怪朕,竟不別而還?」

  蕭後道:「妾雖老,也是個中宮皇后,袁寶兒那賤婢,安敢巧借鶯聲譏誚於我!」

  煬帝陪笑道:「禦妻不要著惱,她也是一時戲言,出於無心。」

  蕭後道:「怎麼無心?她倚著陛下的寵倖,明欺我難為她不得,故敢這等放肆。陛下雖然愛她,也不要只管奚落於妾,傷了朝廷體統。」

  煬帝笑道:「禦妻何出此言?妃妾們不過叫她們供耳目之玩,有什麼寵倖,就敢在禦妻面前放肆!」

  蕭後道:「她焉敢放肆,皆因陛下不將妾在心,故至如此!」

  煬帝笑道:「禦妻倒也好笑,為何又纏到朕身上來了。也罷,就認做朕的不是。朕既來陪禮,禦妻也該好了。」

  遂親用手將蕭後扶起。蕭後雖然惱怒,當不得煬帝曲意周旋,氣也漸漸平了。因說道:「不是妾侮觸聖心,袁寶兒、吳絳仙欺妾太甚,其實可恨!陛下既要篤夫婦之情,除非絕了這兩個賤婢,妾方甘心。」

  煬帝道:「禦妻不消惱,朕只是不用她便了。」

  蕭後聽說,才歡喜走下床來。

  煬帝雖滿心要到迷樓去,然到此田地,開口不得,只得叫看酒來吃。不多時,排上宴來,蕭後要與袁寶兒、吳絳仙打鬥,酒席之間,便拿出少年的風流手段,盡情與煬帝調笑戲耍。煬帝不覺吃得大醉,同入鴛幃而寢。煬帝與蕭後一連歡暢了數日,大家漸漸忘情,便一個一個,依舊召眾美人來侍宴。先召韓俊娥,次召杳娘,再召妥娘、朱貴兒,召到臨了,連吳絳仙、袁寶兒也都召來供用。忽一日,有越溪野人獻耀光綾二匹,綾上花紋突起,光彩射人,十分奇異。煬帝大喜道:「此綾何處得來?這等精美?」

  遂叫野人來問。野人奏道:「小人乃越溪人,偶乘小舟過石帆山下,忽見岸上異光飛舞,只道是寶物,忙舍舟登岸去看。到了放光處,不見什麼寶物,只有野蠶繭數堆,遂收回叫小人女兒織成衣穿。忽夜夢神人說道:「此野繭不可輕看,乃禹穴中所生,三千年方得一遇,即江淹文集中,所稱璧魚所化也。絲織為裳,必有奇紋,可持獻天子;若輕賤天物,必有大罪。」

  醒來猶不深信,不料織成綾子二匹,果有奇紋突起,光彩射人。遂取名叫做耀光綾。因憶神語,不敢自私,特來獻上萬歲。

  煬帝聽了大喜道:「原來有許多奇處,朕就知非等閒之物。」

  遂厚賞野人,叫宮女拿進宮來。蕭後看見,滿心歡喜道:「果然好兩匹綾子,天生雲錦不過如此;做件衣裳穿穿,倒也有趣。」

  煬帝道:「禦妻要可就拿去收了。」

  蕭後大喜道:「多謝多謝!」

  也不曾拿,也不曾收,因有別事,遂走了開去。不期蕭後才走開,吳絳仙與袁寶兒便走來,看見耀光綾,俱驚喜道:「是哪裡來的這樣好綾?」

  煬帝道:「是越溪野人獻的。」

  遂將野繭出處緣故,說了一遍。二人十分歡喜,將綾子拿在手裡,看了又看,愛了又愛,不忍放手。蕭後雖說要,卻不曾拿去,煬帝只認做沒什要緊;又見二人戀戀不捨,一時湊趣,遂說道:「你二人既喜,就每人賜你一匹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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