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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二回 方士進丹藥 宮女競冰盤(1)


  詩曰:
  迷花豈不太歡娛?只恐柔魂不耐酥。
  天下紅顏消未盡,一身白骨已先枯。
  要尋死路人偏有,欲覓仙丹世卻無。
  好色不須求妙藥,安排陵寢省工夫。

  話說煬帝日日與眾美人幼女行樂,怎奈精神有限,一日一日只管疲憊將來。每日家只靠笙歌與酒杯兒挾住,若一空閒,便昏昏思睡。一日初睡起,正在瑣窗下看月賓撲蝴蝶耍子,忽一個內相來報道:「蕃厘觀瓊花盛開,敢奏聞萬歲。」

  煬帝大喜道:「瓊花直到今日,方才看著。」

  隨傳旨排宴蕃厘觀,一面差人宣蕭後共十六院夫人到迷樓中來,好同去賞瓊花。不多時,蕭後與眾夫人宣到。煬帝說道:「瓊花乃是江都一種異花,天下再無第二株。朕從來不曾看見,今日聞得正在開花,特召禦妻與眾妃子同去一賞,庶不負江南好景。」

  蕭後道:「瓊花名占江都,陛下前一次來,為何不曾看見?」

  煬帝道:「朕前次來時,剛剛開過,故未曾看見,朕心深以為愧!不期守到今日,一般也有守著的時候。」

  蕭後道:「守便守著了,也虧陛下好耐性兒。」

  煬帝笑道:「耐不得,卻也沒法。只好今日到花下多飲幾杯,以消年年渴想。」

  蕭後道:「有理有理。」

  煬帝遂命發駕,自同蕭後上了玉輦,十六院夫人及眾美人幼女,都是香車,一齊望蕃厘觀而來。正是:

  金輿玉輦七香車,絡繹縱橫道路遮。
  試問六龍何處去?蕃厘觀裡看瓊花。

  煬帝與蕭後,到了觀中,進得殿來,只見大殿上供養著三清的聖像。殿宇雖然宏大,卻東頹西敗,不十分莊嚴齊整。聖像也都狼狼狽狽,不令人起敬。蕭後終是個婦人家,敬信神明。看見聖像,便要下拜。煬帝忙止住說道:「朕與你乃堂堂帝后,如何去拜此土木偶像!」

  蕭後道:「神明赫赫有靈,人皆賴此庇佑,陛下不可不信。」

  煬帝笑道:「禦妻不必論他有靈無靈,且看他的殿宇形象;若能庇人,何不自庇一庇?」

  蕭後道:「神明只恐皮相不得。」

  煬帝道:「今日且皮相他一遭,看他有何靈顯?」

  因問左右道:「瓊花在於何處?」

  左右道:「在後邊臺上。」

  原來江都這株瓊花,乃一仙人道號蕃厘,因談仙家花木之美,世人不信,他遂取白玉一塊,種在地下,須臾之間,長出一樹,開花與瓊瑤相似;又因種玉而成,故取名叫做瓊花。後仙人去了,鄉里詫為奇怪,遂蓋起一所蕃厘觀來,以紀其事。此花只有一丈多高,花色如雪,蕊瓣團團就如八仙形狀。香氣芬芳異常,與凡花俗草,大不相同。故此擅了江都一個大名。當日煬帝與蕭後才轉過後殿,早遠遠望見一座高臺上,瓊堆玉砌地白了一片,異香陣陣撲面飄來,煬帝滿心歡喜,對蕭後說道:「果是名不虛傳,今日見所未見矣。」

  滿肚皮打點到花下去痛飲。不期事有湊巧,將走近到台邊,忽然花叢中卷起一陣香風,甚是狂驟。怎見得?但見:

  亂卷非無意,不知誰指揮。
  吹來寒撲面,飄去冷侵衣。
  細逐濃香舞,紛驅淑氣飛。
  蓋緣花作祟,故此弄春威。

  眾宮人太監見大風起,慌忙用掌扇與禦蓋團團將煬帝與蕭後圍在中間,只等風過,方才展開。煬帝再抬頭看花時,只見花飛蕊落,雪白的推了一地,枝上要尋一瓣一片卻也沒有。煬帝與蕭後看了,驚的癡癡呆呆,半晌作聲不得。還是蕭後說道:「才進去時,還望見滿樹是花,如何一陣風就都吹落,有這等奇事!」

  煬帝大怒道:「一樹好花,朕也不曾看個明白,就落得這般模樣。殊可痛恨!殊可痛恨!」

  回頭又見臺上搭起一座賞花時的錦篷,篷中的筵宴俱安排的齊齊整整,兩邊簇擁著笙簫歌舞,甚是興頭。只奈臺上瓊花落得乾乾淨淨,十分掃興。

  欲要竟自回去,卻又辜負來意;欲要坐下飲酒,又殊覺沒有情致。沉吟了半晌,心下一發氣將起來,對蕭後說道:「這哪裡是風吹落,都是花妖作祟,不容朕見。不盡情斫去,何以泄胸中之恨!」

  隨傳旨叫左右斫去。眾夫人忙勸道:「瓊花天下只此一株,若斫去,便絕了天下之種。何不留下,以待來年?」

  煬帝怒道:「這瓊花,朕一個巍巍天子,既看不得,卻留與誰看?今已如此,安望來年?便絕了此種,有什要緊!」

  連聲叫斫。眾太監誰敢違拗,就將儀仗內的金爪鉞斧,一齊動手。登時將一株天上少、世間稀的瓊花,連根帶枝都砍得粉碎。正是:

  瓊花本是仙人種,不與庸愚流浪看。
  寄語君王休怒斫,香魂滿地已先拚。

  煬帝既斫倒瓊花,也無興飲酒,遂同蕭後上了玉輦,便叫發駕還迷樓。蕭後在輿中對煬帝說道:「這花明明看見,忽然就落,莫非是方才戲侮了神明,神明弄神通來顯應陛下。」

  煬帝笑道:「朕為天子,乃人神之主,誰敢在朕面前來弄神通!若果如此,朕就連這所蕃厘觀都拆毀了,看他如何?!」

  蕭後道:「這觀中乃玄門,與鬼神不同,或者什麼仙人來遊戲,也未可知。」

  煬帝笑道:「禦妻看得仙人這般容易,哪裡就有在觀中?」

  二人正閑論處,忽許多軍衛簇擁了一個道人來奏道:「這道人攔了大路,不肯回避,又口出胡言,故拿來請旨。」

  煬帝將那道人上下一看,只見:

  穿一件破衲頭,七拼八補;戴一頂舊唐巾,前矮後高。絛子腰間,接而複接;麻鞋腳下,穿之又穿。背上藥葫蘆,大大小小;手中水火扇,縷縷絲絲。雖然是草木形骸,卻無一點塵俗之韻;縱然非廟堂氣象,倒有幾分山野之風。若非教世乞兒,定是度人仙客。

  那道人拿到面前,全不為禮。煬帝便問道:「朕一個天子,乘輿所至,神鬼皆驚。你一個遊手小民,如何不肯回避?」

  道人道:「俺方外之人,只曉得長生,只知道不死,哪管什麼天子?誰問什麼乘輿?」

  煬帝道:「你既是方外人,不知天子乘輿,就該原在山中修你的心,煉你的性,又到這輦轂之下,來做什麼?」

  道人道:「因見世人貪淫好色,自送性命,俺道人在山中無事,偶采百花合了一種丹藥,要救度世人,故此信步來賣。」

  煬帝道:「丹藥有何好處?」

  道人道:「固精最妙。」

  煬帝正因精神疲憊,不能快意。聽見說丹藥固精,就回嗔作喜,連忙說道:「丹藥既能固精,不消賣了,可獻來與朕。若果有效,朕當重重賞你。」

  道人道:「這個使得。」

  遂將一個小小葫蘆解下,傾出幾粒丸藥遞與近侍,近侍傳與煬帝。煬帝看那丸藥,只有黍米大小。數一數,剛剛十顆。煬帝笑道:「這藥又小又少,能固得多少精神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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