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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二回 美女宮中春試馬 奸人林內夜逢魑(2)


  大家你纏我,我纏你,不多時,煬帝早已昏昏醉矣。正是:

  神迷佳麗應難醒,情陷溫柔莫不昏。
  休怪君王易沉醉,玉人試馬易銷魂。

  眾夫人見煬帝醉了,慌忙扶上香輿,就近推到迎暉院房中去睡。此時日色才午,眾夫人打點煬帝睡下,又恐怕一時醒來呼喚,都不敢散去,就在外邊軒子裡或下棋,或彈琴,或飲酒,或說閒話耍子,只叫眾宮娥在房中伺候。眾夫人才坐了不上一個時辰,忽聽得煬帝在房中山搖地震的吆喝起來。

  眾夫人各各大驚,都慌跑入房中來看,只見煬帝睡在床上,昏迷不醒,緊緊的將兩手抱著頭,口中不住的吆喝:「打殺我也,打殺我也!」

  眾夫人慌做一堆,忙上前問道:「陛下為何這般驚悸?」

  煬帝昏昏迷迷一毫也不明白,只是叫:「打殺我也!」

  眾夫人嚇得手腳無措,只得差宮人飛馬來報與蕭後。蕭後聞言,頓時飛輦來看,到了床前,連問數聲,俱不答應,只是叫「打殺」不住口。蕭後著了忙,只得傳懿旨宣太醫院火速來看。眾內相領旨,不敢怠慢,頃刻間,即將一個太醫院令宣到面前。

  那太醫令姓巢名元方,乃西京人氏,積祖精醫,原是太醫院一個吏目;因指下十分明白,用藥如神,故漸漸升做太醫院令。當下朝見過蕭後,隨即進房,先將煬帝面色一看,次即將兩手脈,細細把過,因奏道:「聖上六脈平和,唯陽明經數而且急。這聖恙,非外感,亦不是內傷,又將兩手抱額,以臣看來,定是夢寐中受了驚魘,頭腦之中作痛,故如此叫喚不住。只消用安神止痛湯,服數劑,自然無事。」

  蕭後道:「既如此,可快用藥來。」

  巢元方退出院外,忙配了一劑煎藥,送入院來。蕭後也不托人,親自煎了來與煬帝吃。煬帝此時十分昏沉,只是叫痛,哪裡曉得吃藥。蕭後沒法,只得與眾夫人扶起煬帝,輕輕的灌將下去。真個藥用當而通神,哪消半個時辰,煬帝忽然醒轉來說道:「打殺我也!」

  蕭後忙扶著說道:「陛下請蘇醒,誰人敢打陛下!」

  煬帝睜開眼,看見蕭後坐在床面前,因說道:「禦妻,我好苦也!」

  蕭後見煬帝漸漸明白,忙叫再煎藥來。眾夫人忙命巢元方撮了二劑流水煎來。煬帝吃了二劑,便恍然明白,說道:「痛殺我也,幾乎與禦妻等不得相見。」

  蕭後問道:「聞陛下好好地飲酒而睡,為何忽然疼痛起來?」

  煬帝道:「朕因酒醉,昏昏睡去,忽夢見一個武士,生得獰惡異常,手執大棒,不由分說,照腦門打一下,打得朕昏暈幾死。如今雖掙扎轉來,只是頭腦之中,還如破了的一般,痛不可忍。」

  蕭後道:「夢中被打,不過是虛驚,非真有之事。陛下寬心靜養,這疼痛自然就止。」

  隨又叫巢元方用藥止痛。

  煬帝這一病,早驚動了文武百官,一個個都到西苑中來問安;聞知是夢中被打傷腦,無甚大事,才各各散去。不一日滿東京都紛紛揚揚宣傳此事。卻說狄去邪到了東京,訪得這個消息,心下甚是凜然;又細問煬帝病頭之日,恰正是狄去邪見鼠之日,驚得癡呆了半晌,方信鬼神之事,毫釐不爽。因此,把世情都看得冰冷,遂一意往終南山訪道。正是:

  鬼神指點原精妙,只奈愚人識見粗。
  若把世情都看破,道門已是半工夫。

  狄去邪在終南山修道,後來果然得了大事。這是閒話休題。卻說煬帝在西苑中一連疼痛了七八日,方才全止。這一日病好了。蕭後與眾夫人都來稱賀。煬帝因問道:「前日朕初病時,在夢中昏昏迷迷,就如死去一般,再不能夠醒來,不知是吃哪個的藥,才得救轉。」

  蕭後道:「虧了太醫令巢元方,他一看了,便說陛下六脈和平,沒有別病,只是夢中被魘,頭腦疼痛,連忙用安神止痛之藥,只一貼,陛下就恍然明白。」

  煬帝道:「有這樣神醫,就曉得是夢中被魘,難得,難得!」

  遂傳旨叫宣來重賞。左右方才去宣,忽見段達捧了一道表章來奏。煬帝接表,展開一看,乃是麻叔謀的奏疏。上面寫著:

  開河都護臣麻叔謀,稽首頓首,奉表于皇帝陛下:「臣自奉命開河,日夜催督丁夫,不敢稍懈。賴皇上洪福齊天,今幸掘至寧陵縣地方,功已成十分之七。不期臣拮据過勞,積久成病,今忽患頭痛,一日昏暈數次,不能料理事務。伏乞陛下另選良臣,代臣之任,庶不有誤河工,以辜聖望。臣不勝待命之至。

  煬帝看了,大驚道:「麻叔謀如何也病頭痛?河工既開了十分之七,怎生又換得他人?」

  正躊躇間,只見左右已將巢元方宣至。巢元方見了煬帝,慌忙俯伏朝賀。拜畢,煬帝說道:「朕夢中暴患頭痛,賴卿妙藥得安,此功不可不報。」

  遂叫近侍取白金百兩、黃金五十兩、彩緞十匹、白璧一雙,以為賞賜。巢元方辭謝道:「聖體天佑,微臣何功之有,敢受這般重賞!」

  煬帝道:「酬勞之意,不必過辭。」

  巢元方謝恩受了。正要辭出,煬帝忽想道:「麻叔謀也是頭痛,何不即著此人去醫;倘醫好了,也省得一番更換。」

  遂對巢元方說道:「開河都護麻叔謀,今日有表來奏說,他也頭痛,不能開河。朕望河工甚急,卿可望奉旨前去一醫;醫好了,朕當另有升賞,」

  巢元方道:「君父之命,焉敢辭勞。」

  遂領旨而出。到家裡收拾了行李藥物,隨即起身望寧陵縣來。到了界口,早有人報知麻叔謀。麻叔謀知他奉旨前來,不敢輕慢;自家又動身不得,隨央令狐達出來迎接。不多時,令狐達將巢元方邀入營中。

  此時麻叔謀病在床上不能出來,只得叫請進房內去看。巢元方到了房中,將麻叔謀兩手脈細細看了,便說道:「老先生的貴恙,有些奇怪;雖然是外感,但所感卻不是尋常的風寒暑濕。以學生據脈息看來,乃是為鬼風所吹,邪氣入於頭顱,不曾吃得散藥。如今又轉入胸臆,所以老先生頭痛而數數昏暈。」

  麻叔謀聽見說出為鬼風所吹,看著了他的病源,連加點首稱是道:「老先生真神醫也!」

  原來麻叔謀一夜在星月之下,審視河道,忽見林子中放出一道光來,他心下疑有寶物出現,遂撇了跟隨,竟獨自步入來看。到了林子中間看時,光倒沒有,只見一群鬼坐在石頭上相對而哭。麻叔謀看見,吃了一驚,又不敢忙忙走出,只得將身閃在石崖旁邊竊聽。

  少頃,只聽見眾鬼嗚嗚咽咽地說起話來。這一個道:「我一個好好墳墓,都被麻叔謀那奸臣挖去,教我大男小女,都無處棲身。」

  那個道:「我齊齊整整的屍骸,被麻叔謀那殺才弄得七零八落,不得周全。」

  這個也恨麻叔謀,那個也怨麻叔謀,嚇得麻叔謀抖衣而顫,魂不附體,又立了一會,忽見一個鬼說道:「此人離此不遠,我們何不拿他出來殺了,以報此仇,又可絕其後患!」

  眾鬼齊哭道:「怎奈他奉著皇帝敕命,還有一年陽壽不盡,因此殺他不得。」

  那個鬼怒道:「就殺他不得,拿出來痛打一頓,也可以出氣。」

  眾鬼都道:「說得有理。」

  遂一齊走起來要拿麻叔謀。麻叔謀聽見眾鬼來拿,嚇得膽顫心驚,魂魄俱無,又沒處躲避,只得舍著性命往林子外亂跑。才跑不上十數步,忽一陣陰風沒頭沒臉的吹來,陰風中啼啼哭哭,有無數的鬼魂來捉拿,嚇得他骨軟筋酥,大叫一聲,就昏撲在地,幸得跟隨人役,在林子外聽得麻叔謀叫喊,慌忙跑入來看,見麻叔謀暈倒在地,只得扶回營中,用滾湯灌醒。麻叔謀醒來,恐失觀瞻,不好說是被鬼迷了,只推偶然頭痛,昏暈起來。今日卻被巢元方看出病根,故連聲稱讚神醫。正是:

  小人識見一何愚!病入膏肓猶自誣。
  不是神醫明看破,誰人知被鬼揶揄。

  不知巢元方看破病源,畢竟用何藥調治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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