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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七回 袁寶兒賭歌博新寵 隋煬帝觀圖思舊遊(3)


  蕭後道:「既不是名人妙筆,陛下何勞這般愛他,戀戀不捨?」

  煬帝道:「朕哪裡是愛這幅畫兒,只是思想舊遊之處,故越看越覺有些傷神。」

  蕭後道:「這畫上是何處?乞陛下說與妾知。」

  煬帝道:「這畫乃是一幅廣陵圖,朕見此圖,忽想起廣陵風景,故有些戀戀不捨。」

  蕭後道:「此圖與廣陵可有幾分相似?」

  煬帝道:「若論廣陵山明水秀,柳媚花嬌,那一段秀美風景,這圖兒如何描寫得出?若只論地方的宮殿寺宇,形勝之處,一指顧間,都歷歷如在目前。」

  蕭後就將手指著問道:「此一條是什麼河道?有這些舳艫舟楫在內?」

  煬帝見蕭後問他詳細,遂又走近一步,將左手伏在蕭後肩上,把右手指著畫上細細說道:「這不是河道,乃是楊子江也。此水自西蜀三峽中流出,奔流萬有餘裡,一直竟到海中,由此遂分了南北。古今所謂天塹者,皆由此江得名也。」

  蕭後道:「沿江這一帶,都是山川?煬帝道:「這正面一帶,是甘泉山;這左邊的,乃是浮山。昔大禹王治水,曾經此山,至今山上還有一個夏禹廟。左邊這一座,卻叫做大銅山,因漢時吳王濞在此處鑄錢,故引得名。那背後一帶小山叫做橫山,昔昭明太子曾在此處讀書。這四邊散出的是,乃是瓜步山、羅浮山、摩訶山、狼山、孤山等處,俱是廣陵的門戶。如今在畫中看來,不過只見些形跡。若到廣陵一望,真個鬱鬱蔥蔥,甲天下之秀美。」

  蕭後又問道:「中間這座城池,卻是何處?」

  煬帝道:「這叫做蕪地,又叫做古邦溝城,乃是列國時吳王夫差的舊都。旁邊這一帶水,也是吳王鑿了護此城池。此城居於廣陵之中,大得這些山川拱衛。朕意要另建一都於此,以便收攬江都秀氣。」

  蕭後道:「這小小一城,如何容得天子建都?」

  煬帝笑道:「禦妻在畫上看了覺小,若到那裡,盡寬盡大,可以任情受用。」

  因以手指著西北一塊地方說道:「只此一處,便有二百餘裡,與西苑大小爭差不多。朕若在廣陵建都,此處定要造十六處宮院,與西苑一般。」

  又四下裡亂指道:「此處可以築台,此處可以起樓,此處可以造橋,此處可以鑿池。」

  煬帝說到興豪之際,不覺手舞足蹈,欣然快暢起來。後人有詩感之曰:

  隋家天子愛風流,拋擲江山意浪遊。
  情到動時持不住,心當放處豈能收。
  紛絲飛絮茫無定,野馬塵埃亂未休。
  識得繁華成夢後,夕陽衰草已含愁。

  蕭後見了笑道:「陛下只如此說說,便有喜色,若陛下真建都于此,還不知何等快樂!」

  煬帝忽然又長歎一聲說道:「朕前日幸江都時,便要在此建都,不期回京,日有萬機,羈絆此身,竟將歲月都蹉跎過去,久不能遂朕之心。」

  說罷,便覺有慘然不樂之意。蕭後道:「陛下乃天下之主,就要去一游,也是易事,何必便愁苦起來!」

  煬帝道:「朕為天子,豈不知游幸易事!但患道路迂遠,一去便有千里之遙。到了那裡遊賞不得幾時,記念禦妻,又要思想回來。去一千里,回來又一千里,只管在道路上奔波,殊為不便。又且獨自一個遊覽,亦覺寂寂寞寞,沒有十分興趣。」

  蕭後道:「既如此,陛下何不挈帶賤妾,並領了十六院夫人、眾美人,同去一遊,豈不勝概!」

  煬帝道:「朕實有此心,只奈這是一條旱路,沙塵撲面,車馬勞頓,禦妻如何吃得這樣辛苦!」

  蕭後道:「妾聞有四十九座離宮別館,一路上俱有住紮,哪裡便見得辛苦!」

  煬帝道:「雖有離宮別館,只在晚間住了歇宿,日間不得一程一程要往前進發,那些車塵馬足的勞攘,甚是悶人。再帶領了許多妃妾們,七起八落,如何得能個快活!」

  蕭後道:「陛下所慮極是。何不尋一條水路,多造些龍舟,則妾等皆可安然而往矣。」

  煬帝笑道:「若有水路,也等不到今日。朕又何消這樣算計!」

  蕭後道:「難道就沒有一條河路?方才那條揚子江,恐怕有路可通?」

  煬帝笑道:「太遠太遠,通不得,通不得。」

  蕭後道:「陛下不要這般執拗,明日宜群臣商議,或者別有水路,也未可知。今日且去飲酒,莫要只管愁煩,為後日的風光,倒誤了眼前的行樂。」

  煬帝笑道:「禦妻之言是也。」

  遂攜了手,依舊到庭上來飲酒。正是:

  欲上還尋欲,荒中更覓荒。
  江山磐石固,到此也應亡。

  不知與群臣商議,畢竟有什河道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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