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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二回 會花蔭妥娘邀寵 舞後庭麗華索詩(3)


  麗華無可奈何,只得叫侍兒將錦茵鋪在亭中,一齊奏起樂來。她卻慢慢的走到上面,按著樂聲的節奏,巧翻彩袖,妖折纖腰,輕輕如蛺蝶穿花,款款似晴蜓點水,起初猶乍翱乍翔,不徐不疾,後來樂聲促奏,她便盤旋不已。一霎時紅遮綠卷,就如一片彩雲在滿亭中亂滾。須臾舞罷,眾樂皆停。她卻高唱新音,輕翻別調,嚦嚦的歌唱起來道:

  麗宇芳林對高閣,新妝豔質本傾城。
  映戶凝嬌乍不進,出帷含態笑相近。
  妖姬臉似花含露,玉樹流光照後庭。

  麗華歌舞罷,喜得個煬帝魂魄俱銷,極口稱讚不已。隨命斟酒二杯,一杯送後主,一杯送麗華。後主接杯在手,忽泫然泣下道:「臣為此曲,不知費了多少心力,曾受用得幾日,遂聲沉調歇!今日複聞此歌,令人不勝亡國之感。」

  煬帝道:「卿國雖亡了,這一曲《玉樹後庭花》卻是千秋常在的,何必悲傷!」

  後主道:「後庭賴麗華而傳,臣實有愧。」

  煬帝道:「後庭一曲,麗華歌舞之妙,固自不能有二;然卿此詞寫美人嬌情豔態,歷歷如畫,卿之美才,亦與貴妃不相負矣。」

  後主道:「臣才菲陋,這些俚詞,皆是宮中無事,借此消遣,何足以當聖贊。」

  煬帝道:「卿酷好翰墨,別來定有新詩,可誦一二首與聯賞鑒。」

  後主道:「臣近來情景不暢,無興作詩,只有寄侍兒碧玉與小窗詩二首,聊以塞責,望陛下勿哂。」

  因誦《小窗》詩雲:

  午睡醒來曉,無人夢自驚夕陽如有意,偏旁小窗明。

  又誦《寄侍兒碧玉》詩雲:

  離別腸應斷,想思骨合銷,愁魂若飛散,憑仗一相招。

  後主誦罷,煬帝再三稱賞。後主道:「亡國唾餘,怎如得陛下雄才麗藻,高拔一時。」

  麗華因懇求道:「聞陛下天翰淋漓,妾今幸蒙垂盼,願求一章,以為終身之榮。」

  煬帝笑道:「朕從來不能作詩,有辜貴妃之情,奈何?」

  麗華道:「陛下泛龍舟于五湖時,醉後揮毫,頃刻而成《望江南》八首,又禦制《清夜遊》曲,何言不能?還是笑妾醜陋,不足以當珠玉,故以不能推託。」

  煬帝道:「貴妃何罪朕之深也!朕當勉強應酬。」

  麗華隨叫侍兒將紫端溪小硯、湘管筆與自製的烏絲錦箋,捧到煬帝面前。煬帝拂箋,信筆題詩一首雲:

  見面無多事,聞名爾許時,
  坐來生百媚,實個好相知。

  煬帝寫了,送與麗華。麗華接在手中,看了一遍。卻見詩意來得冷落,微有譏諷之意,不覺兩臉俱紅赤起來,半晌不做一聲。後主見麗華含嗔帶愧,心下也有幾分不快,便問煬帝道:「此人顏色,不知比陛下蕭後,還是誰人美麗?」

  煬帝道:「貴妃比蕭後鮮妍,蕭後比貴妃窈窕,就如春蘭與秋菊一般,各自有一時之秀,如何比得?」

  後主道:「既是各有一時之秀,陛下的詩句,何輕薄麗華之甚!」

  煬帝微微的冷笑道:「朕天子之詩,不過是一時適興而已,有什麼輕薄不輕薄!」

  後主大怒道:「我亦曾為天子,不似你這般妄自尊大!」

  煬帝大怒道:「你亡國之人,焉敢如此無禮!」

  後主亦怒道:「你的壯氣能有幾日?敢欺我是亡國之君!只怕你亡國結局時,還有許多不如我處。」

  煬帝大怒道:「朕巍巍天子,有什麼不如你處!」

  遂自家走起身來要拿後主,後主道:「你敢拿誰?」

  便要迎將上來。只見麗華在旁邊,將後主扯了走道:「且去且去,後日吳公台下,少不得還要與他相見。」

  二人竟往海邊而去。煬帝大踏步趕來,趕到海邊,忽然一陣陰風卷起,恍惚之間,二人連船都不見了。煬帝猛然一驚,方才想起她二人死已久矣,就像做夢才醒一般,嚇了一身冷汗。忙問兩個小近侍道:「你們曾看見什麼?」

  近侍道:「奴婢不曾看見什麼,只見萬歲爺昏昏沉沉,坐在上面。煬帝聽了一發驚悸起來。及看天時,早已漸漸昏黑;又不見有人來接,只得忙忙帶了兩個小近侍,走下龍舟,叫快搖到龍鱗渠去。煬帝原是一時酒後高興,過海閑耍,各院俱無人知道。搖船內相又少,一時海中又恰恰起了大風,頂著船頭,搖來搖去,只在海中打旋,如何得它過去。煬帝看見,忽然歎一口氣說道:「此風可稱跋扈將軍矣。」

  正是:

  情昏忽遇風流鬼,色障偏逢花月妖。
  莫怪大風稱跋扈,須此君聽號唐堯。

  煬帝不知畢竟如何得過海來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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