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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回 不發喪楊素弄權 三正位阿摩登極(2)


  楊素道:「我為郎君費了多少口舌機關,方得到此地位;不料郎君如此淫蕩,惹出這場事來。聖上已有旨,仍立楊勇,教我如何違背?」

  煬帝道:「楊廣不才,實負賢公。然賢公豪傑之士,必不忍自負;況太后在日,曾以不肖托賢公,望賢公始終玉成,不獨楊廣終身感戴,太后在九泉之下,亦佩明德於不朽矣。」

  說罷,就忙忙要跪將下去。楊素徐以手挽住說道:「殿下請起,何必如此?我非不為殿下設謀,但恐一動手,便成千古罪人。且慢慢再作計較。」

  煬帝道:「事急矣!倘若延捱,百官打聽得改立消息,便有許多議論;況且吾兄禁錮在內史舍中,去此不遠,倘有希圖富貴者,奪門請立,又未免要生出事來。不獨楊廣有礙,即賢公亦吾兄之仇也,不可不慮。」

  楊素笑道:「有老夫在此,誰人敢輕舉妄動!既是殿下如此傾心,只得一發成就了你吧。」

  遂向煬帝附耳低低說道:「只須如此如此,這般這般。」

  煬帝聞言大喜,忙點額說是:「是!是!是!」

  隨吩咐東宮官張衡,叫他入宮侍疾。

  原來張衡乃煬帝心腹,聞言解意。領了命,竟大踏步直入寢宮而來。此時文帝病已十分沉重,叫一會吾兒楊勇,怨一會獨孤誤我,罵一回殺這老賊,又昏昏沉沉睡去。左右近侍,雖然聽得,都曉得楊素與煬帝的手段,哪個敢替他傳旨?可憐文帝一世梟雄,性如烈火,想當日篡位的時節,何等威勢,今一旦臥病,也落在奸人之手。後人有詩感之曰:

  當年只道臣如虎,今日誰知子似狼。
  多少英雄都使盡,不知天意有商量。

  文帝昏臥龍床之上,唯宣華與容華二人守在面前,欲要替他傳旨宣召楊勇,又沒這大力量;欲待不理,心下又十分慘傷。二人只是相對掩淚而哭。張衡進得宮來,看見文帝奄奄昏睡,宣華她們悽惶無主,便宣言說道:「聖上無故暴疾,卻將太子讒逐在外;外面文武百官,俱紛紛議論。聖上倘有差池,恐怕二位娘娘不能辭其責!今日到此地位,尚不知回避,豈必欲斷送了聖上之命,方才罷手?」

  容華夫人被張衡這幾句話嚇得啞口無言,栗栗驚戰;只有宣華夫人含淚說道:「妾等受皇上深恩,恨不能以身代死,倘有不諱,敢望獨生?若要追究懷異心之人,天地鬼神,自然昭鑒,汝何必多言!」

  張衡道:「有無異心,明日百官自有公論;但娘娘死節,此時還略早些。且請稍退一步,讓皇上靜養,就死也不要死在宮妾之手,壞了皇上一生的英名。」

  宣華與容華曉得張衡是東宮心腹,料道拗他不過,只得向文帝龍床邊拜了幾拜,帶領眾姬妾們,哭回後宮而去。

  卻說煬帝與楊素在便殿立候消息,張衡去不多時,只見幾個內使慌來報道:「不好了!萬歲爺一霎兒喉中呦呦有聲,奴婢等連連呼喚,已不能答應,望千歲爺做主。」

  煬帝與楊素聞言,即忙同入寢宮來看。及走到龍床邊時,文帝早已嗚乎崩矣!正是:

  道德無喪亡,仁義有終始。
  可歎強梁君,不能保其死。

  煬帝看見文帝已死,便放聲哭將起來。楊素慌忙攔住道:「哭乃小節,殿下勿得過傷,且商量國家大事要緊。」

  煬帝果是納諫如流,就當真的不哭。因問道:「父王既崩,少不得就要停喪白虎殿,有何商量?」

  楊素道:「若就發喪,倘或風聲漏泄,百官講長講短,又爭執起來,卻將奈何?」

  煬帝著驚道:「若如此,卻怎生區處?」

  楊素道:「時不再來,機不可失;差之毫釐,失之千里。依臣的主意,莫若宮門上傳一道旨意,不許走漏駕崩的消息,捱過今夜,明早五更裡,待老臣草成一詔,先扶殿下登了大寶,鎮定了中外人心,那時再計儀發喪,未為晚也。」

  煬帝大喜道:「非賢公深謀,慮不及此。楊廣何幸得蒙如此造就!」

  隨傳令旨,吩咐各門嚴禁,不許眾宮私出,倘有走漏宮中消息者斬。二人計議定時,天色已漸昏黑。煬帝就要留楊素在宮中同住,楊素道:「不可!老臣若在宮中宿了,外邊這些官員一發著忙,還得老夫出去,安慰他們,方保無虞。」

  煬帝道:「賢公見教極是,只是孤放心不下,奈何?」

  楊素笑道:「老夫一言既出,駟馬難追。只要殿下知恩報恩。」

  煬帝道:「楊廣非草木,賢公高厚,安敢忘也。」

  言罷,叫左右點金絲提籠二對,親自送楊素出朝。楊素才出得午門,早有兵部尚書柳述、黃門侍郎元岩一班文武官員接住問道:「聖上病體如何?」

  楊素答道:「聖上乃勤政辛苦,禦體勞倦,無他大病。今靜攝數日,已安泰如故。适才有旨,明日視朝,諸公當具吉服稱賀。」

  眾官聽見楊素說文帝病好,都以為確信,一齊歡喜散去,準備早朝不題。

  卻說楊素回到府中,連夜將遺詔草成,又暗暗的傳出將令,差五百名御林軍,各帶利器,明日早朝,午門外埋伏聽用。楊素打點諸事不題。卻說煬帝在宮中,這一夜肚子裡有三分憂,七分喜,倒有十分相思。喜的是大議已定,皇帝已七八到手;憂的是楊素性情古怪,捉摸不定,恐一時更變;相思是想宣華夫人,同在宮中,不能相親。欲要到後宮去淫蕩一番,因是個人心驚疑之際,又恐怕激變了事情,只得抵死的熬了一夜。不覺疏星殘月,絳幘雞人報曉,正是那早朝時分。怎見得?有《賀新郎》一詞闋為證:

  九重天,曙光開,紅雲縹緲,殘星猶在。長樂疏鐘煙柳,因畫角一聲花外,漸露出,皇家氣概。金殿玉階丹鳳闕,曉氤氳,都被香煙靄,瞻庭燎、深如海。
  鏘鏘嚌嚌鸞聲噦,一霎時,萬國衣冠,九州車蓋。咫尺天顏敢褻越,禮樂文章等閒殺。夔栗栗,百官擁戴。日色初臨丹出,淨鞭鳴,仿佛聞天籟。山呼向、螭頭拜。

  煬帝聽得鐘動雞鳴,忙忙起來梳洗。左右見文帝已死,舊太子已廢,新皇帝自然是煬帝,敢不奉承。隨將平天冠、藍田帶、袞龍袍、無憂履,八般大禮,打點得齊齊整整,奉與煬帝。煬帝因楊素未曾入朝,心下終有幾分狐疑,不敢就穿戴起來。隨吩咐道:「且拿到大殿上伺候。」

  自家照舊是東宮服色,帶領許多心腹中官,到閣門內等候消息。卻說文武百官,盡道文帝病好臨朝,不敢不來。都穿了吉服,具了賀表,陸陸續續到朝房等候。等夠多時,全不見響動,又恐失了朝儀,都照官職排列丹墀,只等聖駕一到,便好行禮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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