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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五回 覓佳麗邊帥獻姬 慶生辰幹兒爭壟(2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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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副將辦成妝飾衣服,送到崔府來。呈秀一見,神魂飄蕩,快樂難言。果然夫人頗作威福,當不得靈犀放出拿客的手段來,竟把個女將軍騙服了。眾姬妾也被他籠絡得十分相好。呈秀在此中年,得了這個絕色,朝夕歡娛,那顧作喪?正是: 淩波窄窄眼橫秋,舞落金釵無限羞。 任你鐵腸崔禦史,也應變作老溫柔。 呈秀心滿意足,終日不離。 一日,正在房中打雙陸,只見門上傳進帖來道:「侯爺請酒。」 呈秀接來看,上寫道:「謹詹十五日,薄治豆觴,為家母舅預慶,恭候早臨。愚表弟侯國興頓首拜。」 呈秀道:「曉得了。」 門上出去。呈秀道:「我還沒有與老爺稱觴,他到占了先去!」 於是丟下雙陸出來,問辦禮的可曾備齊。一面差人約田爾耕等訂暖壽日期。 原來忠賢是三月晦日六十生辰,各省出差的內臣,都差心腹家人,各處尋好玉帶古玩,織造好錦緞,置造好酒器,不惜價錢,只要勝人。寫成異常阿諛祝壽的稟啟,先期進送。其餘各省外官,只得隨例置辦尺頭金銀酒器方物,武職也都有禮解進。才到三月初旬,早有慶賀的來了。先是客巴巴率子侄到忠賢私宅暖壽。這酒席非尋常可比,不但竭人間之美味,並勝過內府之奇珍。但見: 海錯山珍色色鮮,金齏玉薤簇華筵。 麻姑手劈蒼麟脯,玉女親裁白鳳肩。 芍藥調羹傳禦府,珍珠釀酒瀉清泉。 奇香異味人間少,浪笑何曾十萬錢。 客巴巴舉杯上壽,互相酬酢交拜了,然後安席。忠賢道:「在咱家該是姐姐首坐!」 印月再三不肯。忠賢道:「崔二哥,你是個讀書人,該是誰坐,你說,自然停妥。」 呈秀道:「爹爹雖然是主,今日之酒是姑母代爹爹稱觴的,又有主道在焉,莫若只敘家庭之禮,還是爹爹首坐,姑母二席,亦同是上坐。」 忠賢笑道:「這是來不得!也罷,咱也謙不過你,咱有僭了。」 客氏道:「李二哥、劉三哥請上坐。」 永貞道:「我們怎敢與爺並坐?」 忠賢道:「姐姐你坐罷,不要過謙罷。今日承姐姐厚愛,咱弟兄們同坐了罷。」 永貞等才告坐坐下。二席是李永貞,三席是劉若愚,印月坐了第四席。兩邊都是侯、魏二家的子侄並眾乾兒子,一個個佩玉橫犀,紅袍烏帽,各人安席序齒坐下。那席上用的不是尋常黃白器皿,俱是異樣杯盤。只見: 黃金錯落紫霞觴,瑪瑙為盤竟尺長。 更有玉精來異域,杯傳五色奪奎光。 不獨器皿精奇,地下都是鋪的回文萬字的錦氈,廳上錦幛佈滿,幔頂上萬壽字的華蓋,四圍插著災丹芍藥各種名花,那桌圍椅褥都繡的松柏長春。一會間女樂齊鳴,玉簫鸞管,仙音繚亮。只見: 纖纖玉手漫調箏,依約傳來天上聲。 更促柳眉歌楚曲,頓教釵嚲玉斜橫。 演戲的子弟也是客巴巴家的女班。真是: 清謳雅調出三吳,便是秦青亦返車。 嬌面如花膚勝雪,恍聆仙樂列華胥。 直飲到玉漏將殘,曉鐘初動,大家沉醉而散。 次日,忠賢親往謝酒。那些子侄,李、劉二弟兄並眾乾兒子,都輪流置酒稱慶,在席並無外客,總是他一家兒的人,就如楊國忠姊妹一般。正是: 金鳳冠裁佩紉霞,已驚秦虢騎如花。 更饒幾個楊丞相,袍繞緋龍玉帶斜。 到了正日,大廳上中間懸起壽軸,乃兜羅絨邊,盡是珠寶翡翠妝成的「壽山福海,八仙慶壽。」 中間以蜀錦為心,壽文以黃金為字,釘在上面。兩邊高燒彩燭,圍屏上都是唐宋人畫的壽意,配著時賢的讚頌。壽聯也是美錦為的,上鋪翠雲龍剪金為字。其聯句道: 一身全福德,極富極貴以履極尊; 首出冠群龍,九二九三以至九五。 皇上賜他金花一對,彩緞八匹,羊四隻,酒八瓶。中宮也是金花彩緞,各妃嬪俱以珠寶穿成福壽字及金八寶織金妝花福壽字的緞匹。二十四監局、忠勇營掌印,凡有名號的,各自送禮。其餘的內監、各自澆成灌香大燭,捧來分隊叩頭。早間,先是劉、李二掌家叩頭;次後侯、魏二家子侄並崔、田等俱行八拜禮。擺列著禮物都是金玉福壽爐、金玉福壽杯、金玉八仙、金玉秦漢擬的鼎彝,唐宋名公壽意、玉帶、蟒衣、朱履、玉絛,無所不備。進酒的是珍珠琥珀妝成的果盒,金玉嵌成的酒壺,貓睛祖母綠鑲嵌的八寶杯,擺列得蒼翠奪目、黃白爭輝,不數石崇、王愷。 直把個魏上公的私宅,擺得似龍宮海藏一般。其中又有幾件極奇異的寶玩,都是那班乾兒子送的:一件是祖母綠洗的個東方朔,肩上擔著一枝蟠桃,枝上三個紅桃子,就如生就的,絕不似人工,實如天巧。有詩為證: 瑤池桃熟幾千年,春色須教醉列仙。 是子三偷今四度,又驂雲馭赴華筵。 一件是個琥珀盤,盤內金絲編就葡萄架,金枝翠葉,上穿三十六顆走盤大珠的蒲桃。也有詩贊之曰: 采得蒲桃向酒泉,露滋仙果綴珠懸。 盡收六六人間福,一粒期公壽八千。 一件是碧玉壽星,高尺餘,騎一雙胎玉鹿,乃生成的一塊二色玉洗就,雕得十分工細。也有詩道得好: 海屋籌添福壽增,金丹寶唕慶長齡。 從今鬼柳天文理,南極光中見兩星。 不但禮物擺滿,亦且人煙湊雜,階下潮也似的,一起拜過,又是一起。少刻,各官到了。先是閣下,忠賢出來對拜,待茶而別。後是大九卿到,只答一揖,留茶。以下皆該用帖者收帖,該手本的收手本。至於飲天監、太醫院等,只好擺來上個號。武官公侯伯駙馬也只相見留茶。以下各官俱各到門投手本而已。又有朝天宮神樂觀的道士,西山五臺山僧,俱送延齡文疏繳入。 其外文武中只有李太常、吳太僕、田武選、倪禦史、東廠楊寰、孫雲鶴、錦衣許顯純等人,是必於要見的,直等到午後才得叩賀,送上私禮,俱各留茶。那些不相見的官兒,捱著要各送私禮,都爭來送掌家的銀子,送足了才代他開上冊子,掌家們也得了許多銀子,才得進來叩頭。忠賢不過手一拱便進去了,禮單連看也不看。不知那些人費了多少錢力,他只視為泛常。午後身子倦了,吩咐崔、田二人道:「你們不要去,在此吃面。凡有送禮的,叫家人概行入冊,等咱閒時再看。」 這裡掌家才敢收外官的禮。各省督撫按及各差禦史,並部屬南京大小衙門三司道府,才到各邊鎮總兵、副參、遊擊、都司,那送禮的惟恐漏號,不知用了多少錢。凡內中有線索的才收得一二件,便得意誇張道:魏祖爺與他交好,才收他禮的。正是: 昏夜乞哀堪愧死,賠了夫人又折兵。 畢竟不知慶壽後又有何事?且聽下回分解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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