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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三回 無端造隙驅皇戚 沒影叨封拜上公(2)


  良卿道:「不妨!若打你,我代你說情!我先與你五十個好大錢,回來還把這些與你哩。」

  向家人身邊拿了錢與他。那孩子見了錢,甚是歡喜,便引著他來到門前,道:「在裡面哩,我不進去。」

  那孩子仍到舊處頑去了。

  良卿見門半開半掩,那婦人朝裡坐著做針線。只見他發光可鑒,頸白如蝤,手如玉筍。良卿要看他的面貌,便把門推了一下。那婦人回頭見有人來,便起身往房裡去了。良卿呆了半響才回來,對國興道:「真個天姿國色,絕世無雙。」

  國興笑道:「那裡就這樣好法?你是情人眼,故說得如此好法。」

  良卿道:「實是生平未曾見過!說不得,我竟要弄他來吃杯酒。」

  國興道:「良家婦女。如何使得?」

  幾個家人道:「爺若要他來,管甚麼良家婦女,小的們去叫他來。」

  一起豪奴不由分說,一窩蜂擁了去,把那婦人平抬了去,放下來。

  那婦人也沒奈何,只得上前道個萬福。侯國興道:「你是那裡人?姓甚麼?可有丈夫?」

  婦人道:「我是河南開封人,丈夫姓李,母家姓吳。丈夫是監生,來京候選的,因與張皇親是親,借他這園子住些時,選了官就去的。」

  良卿道:「我姓魏,這位是侯爺,隨你丈夫要甚麼官,我們吩咐部裡一聲,不敢不依。只要你和我們吃杯酒兒,包你丈夫有官做。」

  吳氏道:「男女七歲不同席,怎樣說亂話?你們雖是官長貴客,我卻也非低三下四的人家,當今國母是我嫡親表妹,青天白日之下,豈可這等橫行!」

  說著就走。眾家人懺住道:「不要走,吃杯酒兒罷了,又不咬下你一塊來,這般做作怎麼?要等我們硬做起來,叫你當不得哩。」

  吳氏料道不能脫身,只得坐在旁邊。良卿斟杯酒來奉他,他把兩手緊緊掩面,不肯吃。國興道:「不可過急。」

  二人複猜拳痛飲。

  只見了那婦人愁容羞態,分外可人。良卿越覺動火。起初還禁得住,到後酒酣時,便撚手撚腳的起來。吳氏要走不能,急得痛哭。侯國興忙取汗巾代他拭淚,被吳氏一推,幾乎跌倒。良卿大怒道:「好不識抬舉!莫說侯爺官高爵重,就是這樣風流人物,如此標緻,也可配得過你了,怎麼如此放肆?抬他家去!」

  眾家人答應一聲,一齊上前,扯的扯,抬的抬,吳氏急得在地下打滾,當不得人多,竟把他抬上轎去了。

  二人才出門,正要上轎,卻好遇著李監生回來看見,忙跑到轎前打躬道:「監生是河南李某,聞得妻子衝撞二位大人,特來請罪。」

  良卿道:「你妻子已取到我府中去了。隨你要何處好缺,總在我二人身上,包你即日就選的。把令正送與侯爺,你再另娶罷。」

  李監生道:「荊釵裙布,貧賤之妻,不堪下陳。大人府中燕趙佳人盡多,豈少此等醜婦?監生也不願為官,卻也不肯賣妻求榮。」

  良卿道:「你既不肯,且權寄在府中,等你選了官時與你帶去罷。」

  說畢上轎而行。李監生此時氣不留命,就街上拾起一塊石頭來擲打,剛剛把侯國興的轎頂打壞,國興大怒,叫人帶了送到城上去。正是:

  男子無才方是福,女人有貌必招災。

  街上番役聽見侯國興吩咐,便把李監生鎖了,帶上城指揮處審問一番。一則情事可憐,二者因是皇親的親眷,不好動刑,卻又怕侯、魏兩家的權勢,好生難處。便來見巡城禦史,正遇著張皇親拿帖來說,連禦史也沒法,便道:「且緩兩日再處,讓李監生討保回去。」

  不題。

  再說魏良卿,把吳氏抬到家,大娘子知道了叫去。見吳氏貌美,已是吃醋,及問他來歷,吳氏哭訴原由,大娘子愈加其怒,便嚷罵起來。良卿嚇得不敢攏邊,又不敢留在家,只得著人送他到侯家來。國興一見,如獲至寶,溫存了半夜, 吳氏堅執不從。沒法,只得由他,叫僕婦們陪伴勸化他。次日,城上來侯家討主意。國興道:「叫他將就些罷。」

  不料緝事的已將此事報知忠賢,忠賢與李永貞等商議。永貞道:「這事不好,他比不得別的皇親,中宮面上,行不得此事,原做得不正,聞得此婦不從,不如叫他們送回,再向吏部要個好缺放他去,以救雲夢之失,庶於兩下體面都好看。」

  忠賢應允。

  忽見小內侍來回道:「客太太請爺說話。」

  忠賢只得進內來。客巴巴一見便問道:「你可知道孩子們被人欺?」

  忠賢道:「這是小孩子家不安分,搶奪良家婦女,他才敢放肆的,如今正要送他去哩。」

  印月道:「咱們侯伯人家,就要個婦女,也不為非分。」

  忠賢道:「這婦人非庶民之妻,乃張皇親的親眷,于體面上不好看。」

  印月道:「張皇親也是慣欺人的,你也太怕他了。」

  忠賢道:「不是怕他。一則孩子們做事悖理,家中豈少這等婦人,卻要去亂纏,也不可弄慣了他。再者中宮分上,不比別的皇親。」

  那客氏終是婦人家見識,一味護短,不肯說兒子不是,便焦躁道:「你不說中宮猶可,若拿中宮來壓,我卻不怕,偏要與他作對!你不敢惹他,等我自去對他,砍去頭也只得碗大個疤。我當日受了他的氣,你曾說代我報仇,可見都是鬼話。今日爬上頭來了,還只管怕他,你說孩子們做事不正氣,你平日做的事都是正氣的?大家去皇爺面前說一說!」

  忠賢見印月惱了,忙陪小心道:「好姐姐,不要躁,等我叫永貞來計較。」

  客氏道:「計較甚麼?你是如今根深蒂固用不著人了,大家開交罷。你這負心的賊,自有天雷打你。」

  忠賢由他罵,只是笑。

  少頃,李永貞進來,見印月坐著氣噴噴的,便問道:「姐姐為何著惱?」

  忠賢道:「就為興官兒那婦人的事。」

  永貞道:「這樣小事,何須動氣?孩子們酒後沒正經,有甚要緊,惱怎的?」

  印月道:「沒要緊呀!惹了皇親要砍頭哩!」

  永貞就知其意,便道:「不要忙,我自有道理。此地不是說話處。」

  二人出到私宅商議,永貞道:「只須如此如此。」

  次日,梁夢環便上一本道:「張國紀起造店房,安歇客商,包攬皇稅,容隱奸細。」

  忠賢便矯旨著拿家屬刑訊。城上劉禦史也上本道:「張國紀縱容親戚監生李某,包攬各衙門事體,說事過贓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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