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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八回 魏忠賢忍心殺卜喜 李永貞毒計害王安(1)


  詩曰:

  千古興亡轉眼過,亂蟬吟破舊山河。
  兵臨魯地猶弦誦,客過商墟自嘯歌。
  山氣青青餘故壘,江聲黯黯送寒波。
  圖王定霸人何在,衰草斜陽一鉤蓑。

  話表真真子收兵回城,心中鬱鬱不樂。玉支道:「勝負常情,何須介意?且取酒來解悶。」

  席散,各歸帳中,真真子終是煩惱。元元子道:「那人必非等閒之人,高我們一等哩!」

  真真子道:「我們數百年修煉之功,被他破了,如何是好?這樣一個小孩子,竟有此等手段!」

  元元子道:「此人亦是我輩中人。」

  真真子道:「待我今夜用攝魂法弄他一弄。」

  元元子道:「不可。一則此法未免太毒,二者恐出不得他的手,反遭其害。且安寢,明日再處。」

  真真子終是鬱鬱睡不著,起來秉燭而坐。正自尋思,忽聽得屋樑上簌簌有聲。抬頭看時,只見一個柬帖兒憑空飛下。真真子忙拾起,喚元元子起來,拆開同看。只見上面寫著道:

  翻雲覆雨笑真真,元兒山中自有春。
  何事不歸空著力,卻教鉛汞送他人。

  後寫道:「空空封寄。」

  元元子看畢,大驚道:「原來是他!」

  真真子道:「一向只聞他的名,怎麼是這等一個小孩子?」

  元元子道:「你也數百歲了,怎還這樣少年?他是猿公親授的高徒,為古今劍仙之宗。我等來錯了。近來看劉公專以酒色為事,不像個成大事的,不如見機早去。等他破敗之時,再要脫身就遲了。」

  真真子道:「我們為跛李所誤矣。」

  二人遂收拾了,乘夜飛身躍出城來。真真子向懷中取出紙剪的兩個驢子來,吹一口氣,喝聲道:「起。」

  就變成兩個活的,夫妻各跨一頭,向南而去。

  次早,蕭、王二公升帳,請空空兒計較道:「昨承仙師破了他法,今日必來死戰。」

  空空兒道:「不來了,此刻已去有千里了。」

  傅應星道:「師兄何以知之?」

  空空兒笑道:「略施小計,彼必遠去,昨夜我有個帖兒送與他,他見了,知道是我,他必含羞而去。只有那個跛頭陀,他若不早見機,今日陣上先結果了他。那和尚越發無能為矣。二公可領兵至城下索戰,誘他出戰,自有道理。」

  蕭、王二人便叫傳令,拔寨起身,把人馬齊集城下催戰。

  賊兵見元元、真真去了,正在著忙。劉鴻儒道:「我們所賴者二位仙師,今日不別而行,後事如何是好?」

  跛李大叫道:「主公何以自諉!這樣沒始終的人,說他做甚麼!難道沒有他我們就不能成事麼?」

  氣憤憤地出來,點齊人馬,也不帶副將,只自己出城迎敵。官兵見有兵馬出來,少退兩箭之地。只見跛李頭陀匹馬當先,手持禪杖,高叫道:「你那不怕死的,速來納命!」

  這邊王參將接住,大戰數十合。空空兒取出杏黃旗來,望著跛李一展,那手中禪杖早已墜落。跛李沒了兵器,只得掣出戒刀懸住。蕭遊擊又挺槍夾攻。他如何抵擋得住?欲待要走,無奈二人逼住,難得脫身!於是口中念念有詞,棄了馬,架起一朵席雲,騰空而上。空空兒將手中棕扇向上一拂,只見他從空中滴溜溜的倒墜下來。傅應星放馬上前,手起一戟,刺中咽喉而死。可憐定霸圖王客,化作沙場浪蕩魂。賊兵無主,官軍乘勢掩殺,直抵城下。城中見殺了頭陀,不可出戰。官兵圍住,四面攻打。

  空空兒回到寨中,對蕭遊擊道:「如今妖人已滅,賊眾氣數將盡,不過旬日間可破。我在此無事,要告辭回山。」

  蕭、王眾人道:「感承仙師,成此大功,方欲申奏朝廷,題請封號,何以便行?」

  空空兒笑道:「山野之人,素不以功名為念,何須爵祿榮身。傅兄可略送我幾步。」

  拱手別了眾人,同應星上馬,他騎了青牛。走到二三裡,到一林子內,空空兒道:「承兄相招,幸不辱命。兄此去,拖金衣紫,且有權貴引援,富貴自不必說。據我看來,兄命中福祿不長,須及早回頭,方能解脫,若稍貪富貴,禍且不測。切記我言。」

  應星道:「小弟凡胎濁骨,惟求師兄指教,怎敢貪祿忘親。」

  空空兒道:「令堂道行已成,佛果將證,老兄若肯早早回頭,千日之內弟自來接你。三年之後,不能脫身矣!慎之!慎之!從此一別,後會有期。」

  說罷,竟入林中,轉眼已無蹤跡,後人有詩曰:

  雲蹤霧跡杳難窮,揮手功成一笑中。
  詞組投機應解脫,誰雲仙佛路難通。

  傅應星下馬,望空拜謝,上馬回營,與蕭、王二公計議,申文撫按。一面裝起雲梯架炮,連夜攻打。直到半月後,賊軍無糧,夜開北門而逸。走不上二裡,遇著王參將引兵懺住。賊兵饑餓,無心戀戰,隊伍雜亂,盡皆被擒。蕭遊擊入城安民,將劉鴻儒、玉支並女眷乜淑英等共十七人,俱上了囚車,解上省來。這裡大排筵宴,犒賞三軍,撫按題名。遲日旨下,俱斬剮於西市示眾。蕭士仁、王必顯、傅應星等入京升賞。當日憨山和尚詩上說「得意須防著赭衣」,玉支以為吉兆,今日之著赭色衣,可見數已前定,惟至人先知之。

  傅應星回莊省親,將上項事細細說了一遍。如玉道:「既朝廷命你入京受職,也是你建功一場,你可放心前去。只是你富貴雖有,只是你命薄,不能保終。若有權貴來引誘你入黨,切不可陷身匪類,圖不義之富貴,亦不可說出我來。有個姓田的若問我,只說我已死久了,只說你是三母舅傅襄之子。早早抽身回來,免我牽掛。媳婦不必帶去,留他與我作伴。」

  應星領命,灑淚拜別而去。

  三四日間與蕭、王二公一同入京。先到兵部裡過堂,與科道衙門參謁畢。田爾耕知道,先具眷生名帖來拜。相見坐下,問道:「親家是那一位的令郎?」

  應星道:「先君諱襄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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