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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回 朱工部築堤焚蛇穴 碧霞君顯聖降靈簽(4)


  遂行牌仰兩府管工官員,縱火焚燒,傾其巢穴。二官遂備竹纜火把,遍塗魚油,內包硫黃焰硝引火之物,又用竹筒打通節,藏著藥線,再用火炮地雷等物將亂草碎木填塞穴口,令水手將利刃架在洞口,敲石取火,點著藥線。不上半個時辰,水中火起,十分猛烈。但見:

  乒乒乓乓,轟轟烈烈。千條火焰徹天紅,一片黑煙隨地滾。金輪飛上下,華光神倒騎火馬離天關;震炮響東西,霹靂將共策火龍來地藏。火老鼠隨波亂竄,水鴛鴦逐浪齊飛。土穴焦枯,石崖崩損。渾如赤壁夜鏖兵,賽過阿房三月火。

  那火足燒了三晝夜,腥穢之氣臭不可聞。忽聽得一聲響,如天崩地裂一般,從火光中卷起一陣黑氣,沖到半天,化作十數道金光,四散而去。這火直燒到七日方息。管工官叫挖開土來看時,只見一穴赤蛇,盡皆燒死。才下住了樁,加工修築,三十裡內造了四座閘,一月間功成。

  朱公就由新堤前往淮安,見兩岸波光如練,柳色拖金,綠草依人,紅塵撲馬,心中歡喜。有滄溟先生詩道得好,詩曰:

  河堤使者大司空,兼領中丞節制同。
  轉餉千年軍國重,通漕萬里帝圖雄。
  春流無恙桃花水,秋色依然瓠子宮。
  大績但懷溝洫志,帝臣何減丈人風。

  朱公將五百七十裡河堤逐一看來,淮安一路官員迎接。是時黃達已病痊了,跟隨看視,撫院設宴相待。朱公又往南去巡視高、寶河堤,下船由水路進發。將近午牌時,忽聞一陣香氣飄過,遂問道:「到何處了?」

  巡捕官稟道:「已過涇河。」

  離寶應縣只二十餘裡,香氣越發近了,便問:「香氣是何處的?」

  巡捕官道:「寶應縣城北泰山廟,香煙最盛,四季皆是,挨擠不開。香氣嘗聞四五十裡。」

  朱公道:「有何靈異?」

  巡捕官道:「去年黃淮決口,有一潭其深莫測,正與決口相聯。兩水相激,再打不住樁。正是三月清明日,因水溜,往來船隻俱不敢過。岸上遊春的男女都到潭邊玩耍,見水上有一尾金魚遊戲,有人說是龍變化的,有的說是妖物,亦有丟麵食引他,也有拋土塊打他的。忽人叢中走出一個少年美貌女子來,道:『這是潭龍,待我下去擒他上來。』內中便有個少年人,見那女子有姿色,遂調戲了他兩句。那女子含羞,眾人才轉眼,他便跳下潭去。眾人慌了,怕干連自己,都一哄而散。只有那少年兩腳便如釘釘住一般,莫想走得動。少頃,只見潭內水湧起來,高有數丈。只見一個女真人,騎一條白龍乘空而去。眾人一齊下拜,半日方沒。那個少年人忽然亂跳亂舞起來,口裡說道:『吾乃泰山頂天仙玉女碧霞元君,奉玉帝敕旨來淮南收伏水怪,保護漕堤,永鎮黃河下流,為民生造福。可于寶應城北建廟。因留金箸一雙為信。』說罷,倒在地下,慢慢蘇醒來。頭髮內果有一雙金箸,上面有字,乃宣德元年欽賜泰山神的。眾人奔告,知縣申文撫按,題請立廟,至今香火日夜不絕。祈禱立應,遠近之人絡繹不絕。黃淮決後即打住,潭中有白龍蛻一副。」

  朱公道:「既然靈應,本院去行香。」

  巡捕傳寶應縣備辦香燭等伺候。

  少刻,船抵皇華亭,官吏等見過,朱公上轎,各官跟隨,一行儀從來到廟中,只見人煙湊集,香氣霾靄,果然好座廟宇。但見:

  淩虛高殿,福地真堂。淩虛高殿,巍巍壯若鬥牛宮;福地真堂,隱隱清如兜率院。花深境寂散天香,風澹穀虛繁地籟。珍樓傑閣,碧梧帶雨嘗遮;寶檻朱欄,翠竹留空擁護。風雲生寶座,日月近雕梁。龍章鳳篆,懸掛著禦墨輝煌;玉簡金書,鐫勒著神功顯赫。鐘鼓半天開玉道,香煙萬結擁金光。萬方朝禮碧霞君,永護漕河福德主。

  朱公同眾官至廟前下轎,禮生引導至大殿盥手焚香。拜畢,見香案上有四個籤筒,遂命道士取過來。朱公屏退從人,焚香嘿祝道:「弟子工部侍郎朱衡,奉旨治水修築河堤,上保陵寢,中保漕運,下護生民,皆賴神功默助,僥倖成功。未知此堤可能日後常保無虞否?乞發一簽明示。」

  說罷將籤筒搖了幾搖,一枝簽落在地下。從人拾起,道士接過籤筒,朱公看時,乃是八十一簽中吉。道士捧過簽薄,清查出簽來,簽上四句詩道:

  帝遣儒臣纘禹功,獨憐赭巳喪離官。
  若交八一干開處,散亂洪濤滾地紅。

  朱公見了,不解其意。傳與各官詳解,眾官亦不能解。只有黃州同看了道:「怪哉!怪哉!」

  眾官只道他詳解出來,一齊來問。黃達迭著兩個指頭,言無數句,有分教:瓊樓玉宇,藏幾個雌怪雄妖;柏府烏台,害許多忠臣義士。正是:

  傷殘眾命驚天地,報復沉冤泣鬼神。

  不知黃州同說出甚麼來?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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