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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二回 李謫仙應詔答番書 高力士進讒議雅調(3)


  玄宗看了,龍顏大喜,稱美道:「學士真仙才也!」

  便命李龜年與梨園子弟,立將此同譜出新聲,著李謨吹羌笛,花奴擊拐鼓,賀懷智擊方響,鄭觀音撥琵琶,張野狐吹觱栗,黃幡綽按拍板,一齊兒和唱起來,果然好聽得很。少頃樂閡,玄宗道:「卿的新詞甚妙,但正聽得好時,卻早完了,學士大才,可為我再賦一章。」

  李白奏道:「臣性愛灑,望陛下以余樽賜飲,好助興作詩。」

  玄宗道:「卿醉方醒,如何又要吃酒;倘卿又吃醉了,怎能再作詩呢?」

  李白道:「臣有詩雲:酒渴思吞海,詩狂欲上天。臣妄自稱為酒中仙,惟吃酒醉後,詩興愈高愈豪。」

  玄宗大笑,遂命內侍將西涼州進貢來的葡萄美酒,賜與學士一金鬥。李白叩受,一口氣飲畢,即舉起兔毫筆再寫道:

  一枝紅豔露凝香,雲雨巫山枉斷腸。
  借問漢宮誰得似?可憐飛燕倚新妝。

  玄宗覽罷,一發歡喜,讚歎道:「此更清新俊逸,如此佳詞雅調,用不著眾樂工嘈雜。」

  乃使念奴囀喉清歌,自吹玉笛以和之,真個悠揚悅耳。曲罷又笑,說與李白道:「朕情興正濃,可煩學士再賦一章,以盡今日之歡娛。」

  便命以御用的端溪硯,教楊貴妃親手捧著,求學士大筆。李白逡巡遜謝,頃刻之間,濡其兔毫筆來,又題了一章獻上。其詩雲:

  名花傾國兩相歡,常得君王帶笑看。
  解釋春風無限恨,沉香亭北倚欄杆。

  玄宗大喜道:「此詩將花面人容,一齊都寫盡,更妙不可言;今番歌唱,妃子也須要相和。」

  乃即命永新、念奴,同聲而歌,玄宗自吹玉笛,命楊妃彈琵琶和之。和罷,又命李龜年,將三調再葉絲竹,重歌一轉,為妃子侑酒。玄宗仍自弄玉笛以倚曲,每曲遍將換一調,則故遲其聲以媚之。曲既終,楊妃再拜稱謝。玄宗笑道:「莫謝朕,可謝李學士。」

  楊貴妃乃把玻璃盞,斟酒敬李學士,斂衽謝其詩意。李白轉身退避不迭,跪飲酒訖,頓首拜賜。玄宗仍命以玉花驄馬,送李白歸翰林院。

  自此李白才名愈著,不特玄宗愛之,楊妃亦甚重之。

  那高力士卻深恨脫靴之事,想道:「我蒙聖眷,甚有威勢,皇太子也常呼我為兄,諸王伯侯輩,都呼我為翁,或呼為爺。叵耐李白小小一個學士,卻敢記著前言,當殿辱我。如今天子十分敬愛他,連貴妃娘娘也深重其才華。萬一此人將來大用,甚不利於吾輩,怎生設個法兒,阻其進用之路才好。」

  因又想道:「我只就他所作的清平調兒中,尋他一個破綻,說惱了貴妃娘娘之心,縱使天子要重用他,當不得貴妃娘娘于中間阻撓,不怕他不日遠日疏了。」

  計策已定,一日入宮見楊貴妃娘娘,獨自憑欄看花,口中正微吟著清平調,點頭得意。高力士四顧無人,乘間奏道:「老奴初意娘娘聞李白此詞,怨之刻骨,何反拳拳如是?」

  楊妃驚訝道:「有何可怨處?」

  力士道:「他說可憐飛燕倚新妝,是把趙飛燕比娘娘。試想那飛燕當日所為何事,卻以相比,極其譏刺,娘娘豈不覺乎?」

  原來玄宗曾閱趙飛燕外傳,見說他體態輕盈,臨風而立,常恐吹去。因對楊妃戲語道:「若汝則任其吹多少。」

  蓋嘲其肥也。楊妃頗有肌體,故梅妃低之為肥婢,楊妃最恨的是說他肥。李白偏以飛燕比之,心中正喜,今卻被高力士說壞,暗指趙飛燕私通燕赤風之事,合著他暗中私通安祿山,以為含刺,其言正中其他的隱微,於是遂變為怒容,反恨於心。正是:

  小人讒譖,道著心病。任你聰明,不由不信。

  自此楊妃每于玄宗面前,說李白縱酒狂歌,放浪難羈,無人臣禮。玄宗屢次欲升擢其官,都為楊妃所阻。楊國忠亦以磨墨為恥,也常進讒言。玄宗雖極受李白,卻因官中不喜他,遂不召他內宴,亦不留宿殿中。李白明知為小人中傷,便即上疏乞休。玄宗那裡就肯放他回去,溫旨慰諭了一番,不允所請。李白自此以後,乃益發狂飲放歌。正所謂:

  安得山中千日酒,酩然直到太平時。

  未知後事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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