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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六回 丹霄宮嬪妃交譖 玄武門兄弟相殘(2)


  且不說徐義扶同程知節到徐懋功處。且說長孫無忌與杜如晦,都是書生打扮,跟了兩個能幹家人,星夜來到安州大都督李藥師處。藥師見了,一則以喜,一則以懼,喜的是自己相聚,懼的是二公易服而至。忙留他們到書房中去,杯酒促膝談心,杜如晦忙把朝裡頭的事體,細細述與藥師聽了。藥師道:「軍國重務,我們外延之臣,尚好少參末議;況有明主在上,臣等亦不敢措詞。至於家庭之事,秦王功蓋天下,勳滿山河,將來富貴,正未可量,今值鬩牆小釁,自能權衡從事,何必要問外臣?煩二兄為弟婉言覆之。」

  無忌、如晦再三懇求,李但微笑謝罪而已。如晦沒奈何,只得住了一宵,將近五更,恐怕朝中有變,寫一字留於案上,同無忌悄悄出門。

  走了四五十裡,絕好一個天氣,只見山腳底下推起一陣烏雲上山,一霎時四面狂風驟起。無忌道:「天光變了,我們尋一個人家去歇息一回方好。」

  如晦的家人杜增說道:「二位老爺緊趕一步,不上二三裡轉進去,就是徐老爺的住居了。」

  如晦道:「正是,我們快趕快一步。」

  無忌問:「那個徐老爺?」

  如晦道:「就是徐德言,他的妻子就是我家表姊樂昌公主。」

  無忌道:「哦,原來就是破鏡重圓的,這人為什麼不做官,住在這裡?」

  如晦道:「他不樂於仕宦,願甘林泉自隱。」

  無忌道:「這夫婦兩個,是有意思的人,我們正好去拜望他。」

  大家加鞭縱馬,趕到村前,只見一灣綠水潯潯,聲拂清流。幾帶垂楊嫋嫋,風回橋畔。遠望去好一座大莊房,共有四五百人家,在田疇間耕耘不止。一行人過橋來,到了門首便下了牲口,門上人就出來問道:「爺們是那裡?」

  杜增應道:「我們是長安社老爺,因到安州在此經過,故來拜望老爺。」

  那門上人道:「我家老爺,今早前村人家來接去了。」

  杜如晦道:「你同我家人進去稟知公主,說我杜如晦在此,公主自然明白。」

  就對杜增道:「你進去看見公主,說我要進來拜見。」

  門上人應聲,同杜增進去了一回,只見開了一二重門出來,請如晦、無忌到中堂坐下。少頃,見兩個垂髫女子,請如晦進內室中去,只見公主:

  雅耽鉛槧,酷嗜縹細。妝成下蔡,紗偏泥泥似陽和;人如初日,容映紛紛似流影。好個天裝豔色,皺成雙闕之紅;岫抹雲藍,滴作萬家之翠。真是畫眉樓畔即是書林,傅粉房中便為家塾。

  如晦見了,要拜將下去。樂昌公主曰:「天氣炎熱,表弟請常禮罷。」

  如晦揖畢,坐了問道:「姊姊,姊夫往那裡去了?」

  公主道:「這裡村巷,每三七之期,有許多躬耕子弟,邀請當家的去講學,申明孝梯忠信之義,因此同我甯兒前去。我已差人去請了,想必也就回來。」

  兩個又問了些家事,公主便道:「聞得表弟在秦王府中做官,為何事出來奔走,莫非朝中又有什麼緣故麼?」

  如晦道:「姊姊真神仙中人也。」

  遂將秦王與建成、元吉之事,細細述了一遍。

  公主道:「這事我已略知一二,今表弟又欲何往?」

  如晦皺眉道:「秦王叫我二臣,往安州都督李藥師處,問他以決行止,不意他卻一言不發,你道可恨否?」

  公主道:「依愚姊看來,此是藥師深得大臣之體,何恨之有?況藥師的張夫人,前日曾差人來問候,因說藥師惟以國事為憂,亦言早晚朝中必有舉動。」

  如晦道:「姊姊識見高敏,何如藥師深得大臣之體?為甚先已略知一二?」

  公主道:「當初我在楊府中,張、尹二夫人曾慕我之名,與我禮尚往來,今稍希疏。其嬪妃中尚有昔年與我結為姊妹,一個是徐王元禮之母郭婕妤;一個是道王元霸之母劉婕妤,他兩個與我甚是情密。劉夫人前日差人來送東西與我,我曾問他朝政,他說張、尹二夫人與英、齊二王,如何要害秦王,把金銀買囑了有兒子的夫人,在朝廷面前攛唆。我家郭、劉二妹還好些,那張、尹與這班都緊趁著幫襯他,曉得秦府智略之士,心腹可憚者,如李靖、徐績之儔,皆置之外地。房元齡與弟長孫無忌等,今皆日夕譖之於上而思逐之。倘一朝盡去,獨剩一秦王在彼,如摧枯拉朽,誠何所用。況吾弟朝夕居其第,食其祿,不思盡忠,代為籌劃,以盡臣職,反東奔西走,難道徐、李真有田光之智麼?」

  如晦尚有分辯,只見家人報道:「老爺回來了。」

  徐德言忙進來見了禮,便問道:「老舅久違了,外面何人?」

  如晦道:「是長孫無忌。」

  徐德言道:「他從沒有到我這裡,豈可讓他獨坐在外,弟同老舅到廳上去。」

  便對公主道:「快收拾便飯來。」

  大家到廳上來,徐德言與無忌相見了,真是英雄歡聚,非比泛常。一霎兒擺出酒飯來,大家入席。無忌將二王之事,述與徐德言聽。德言道:「這是家事,不比國政。常人尚有經緯從權處之,何況天挺雄豪,又有許多名賢輔佐,何患不能成事。不知令姊如何教兄?」

  如晦將公主之言,述了一遍。德言道:「此言不差,但我前日看見報上說,突厥鬱射設將數萬騎屯河北,此事只怕早晚就要出兵,更變你們了。」

  無忌聽了,心上覺得要緊,忙吃完了飯,見雨陣已過,如飛催促如晦起身。德言道:「本該留二公在此寬待幾天,只是此時非閑聚之日,二兄返長安,每事還當著緊,遲則有變矣!」

  如晦進房去謝了公主,即同無忌等出門,跨馬而行。

  不到一日,來到長安,進見秦王,無忌將李靖之言說了,又說起遇見了如晦姊丈徐德言。秦王道:「樂昌公主與徐德言,也是個不凡的人,他夫婦怎麼說?」

  如晦遂將公主之言,及德言之話說了。秦王道:「正是,燕王羅藝因突厥鬱射凶勇。在此請兵,英、齊二王特將我西府士臣要薦一半去。前日義扶與知節回來,述徐績之言,亦與李靖無二。但甚稱張公謹龜蔔如神,孤叫敬德去召他,想此刻就來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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