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歷史演義 > 隋唐演義 | 上頁 下頁
第六十四回 小秦王宮門掛帶 宇文妃龍案解詩(2)


  自此英、齊二王滿心暢快,打發宮監與外面伺候的回去了,便同二妃歡呼彈唱不提。再說秦王因唐帝在丹霄宮養病,他就不回西府,晨昏定省,每日調奉湯藥,整頓了六七日。時日色已瞑,月上花枝,唐帝身子略已痊可,便對秦王道:「吾病今日身體稍覺安穩,你依朕回府去看看。」

  秦王不敢推卻,只得領了父皇旨意,辭駕出宮。行至分宮樓,忽聽見彈箏歌唱,輕一聲高一聲,韻致悠揚。

  秦王站了一回,見是張、尹二妃寢宮,便道:「他曉父皇有病,正該悶悶沉思,為甚歌唱起來?」

  就要行動,忽聽見裡面喊道:「這一大杯,該是大哥飲的,我卻先幹了!」

  秦王道:「他們弟兄兩個,平昔有人在我跟前說許多話,我尚猜疑。不意如今這時候,還在這裡吹彈歌唱,不特不念父皇之疾,反來淫亂宮闈,理實難容。我若敲門進去,對他訓論一番,也是正理。倘然父皇曉得,又增起病來,反為不美。」

  停足想了一回道:「也罷,暫將我的腰間玉帶,解下來掛在他宮門上,待他們出來見了,好叫他痛改前非。」

  打算停當,即將腰間玉帶解來,掛在蟠龍彩鳳之門,自即挪步而出。

  卻說英、齊二王,五更時候忙起身來,收拾完備了。夭夭、小鶯,各送上湯點。

  建成對二妃道。「我二人承你二位如此恩情,時刻不能去懷。倘秦王這事稍可下手,我們外邊必傳進來,替你二夫人說。如裡邊有什麼機會,也須差人報與我們得知。」

  張、尹二妃道:「秦王這事,總是你我四人身上之事,不必叮嚀;但是離多會少,叫我二人如何排遣?」

  建成猶執著二妃之手,哽咽難言。元吉道:「你們不必愁煩,我與大兄倘一得便,即趨來奉陪。」

  張、尹二妃拭淚,直送至五宮門首,開出來猛見守門官監,將玉帶呈上去:「是昨夜不知何人掛在宮門上的。」

  建成忙取來一認,卻是秦王身上的,二王嚇得神色俱變,便道:「這是秦王之物,畢竟昨夜他回去,在此經過,曉得我們在內頑耍,故留此以為記念,如今怎樣好?」

  張豔雪說道:「不必慌張。秦王既有如此賊智,拚我一口硬咬著他,這罪名看他逃到那裡去?」

  便向建成耳上說了幾句,建成歡喜放心,即與元吉勉強散別歸府。

  張、尹二妃忙進宮去打扮停當,將秦王玉帶邊鑲,四圍割斷了幾處,跟了夭夭、小鶯齊上玉輦,同到丹霄宮來朝見唐帝。唐帝吃了一驚,便問道:「朕沒有來宣你們,何故特然而來?」

  二妃道:「一來妾等掛念龍體,可能萬安;二來有不得已事,要來見駕。」

  唐帝道:「有何事必要來見朕?」

  張、尹二妃不覺流淚道:「妾等昨夜更深,忽然秦王大醉,闖進妾宮中來,許多甜言媚語,強要淫汙,妾等不從,要扯他來見陛下,奈力不能支,被他走脫,只把他一條玉帶扯落在此,請陛下詳看,以定其罪。」

  唐帝道:「世民這幾日時刻在此侍奉,昨因朕病體小愈,故黃昏時候,叫他回府將息,何曾用過酒來,說甚大醉?」

  將玉帶細玩,又是秦王之物,便道:「玉帶雖是他的,其中必有緣故,或者是他走急了,撩在何處,你們宮奴拾了便將來誣陷他人,這是使不得的呢!」

  尹瑟瑟道:「妾等幾年侍奉陛下,何曾誣陷他人,說這樣話來。」

  兩個裝出許多妖態,滿面流淚,挨近身旁,哀哭不止。唐帝不得已,只得說道:「既如此,二妃且回,待朕著人去問他。」

  即寫幾字著內監傳旨,命禦史李綱,去會問秦王闖宮情由,明白奏聞。因此張、尹二妃,只得謝恩回宮。

  卻說秦王夜間掛帶之後,忙歸府中。心中著惱,那裡睡得著。絕早起身,把家政料理了一番,便要進宮去問候。只見左右報道:「禦史李綱在外要見王爺。」

  秦王只道是要問父皇病體,便出來相見,參謁後坐定。李綱道:「聖上龍體如何?」

  秦王道:「孤昨夜回來,身子已覺好些,不知今日如何,正要定省。」

  李綱道:「今早有個內臣傳出旨意,發到臣處,要臣來請問殿下,故臣不得不自來冒讀。」

  秦王忙叫左右,擺著香案來開讀了。此時秦王顏色慘淡,便想道:「昨夜我一時聽見,故借此以警他們,卻反來誣陷我!」

  即對李綱道:「孤昨夜在父皇宮中回來,樓前偶有所聞,故將玉帶系掛于宮門,使彼以警將來,況此系孤等家事,亦難明白訴卿。只問先生,孤何如人也,而欲以涅作淄乎?」

  李綱道:「殿下功高望重,豈臣下所敢措辭。今只具一情節來,封副臣去回復聖旨,便可豁然矣!」

  秦王道:「說得有理。」

  便寫了幾句,封好付與李綱抽了,便辭出府去,口覆了聖旨。時唐帝忙叫內臣扶出,便殿坐下。李綱朝拜已畢,叩問了聖體,然後將秦王所封之書呈上。唐帝展開來一看,只見上寫道:

  家雞野鳥各離巢,醜態何須次第敲。
  難說當時情與景,言明恐惹聖心焦。

  唐帝看了一遍道:「這是一首絕句,叫朕那裡曉得?」

  李綱道:「秦王秉性忠正嚴烈,陛下素知,此詞必不敢輕寫。聞玉帶掛于宮門,諒必有故。陛下龍體初安。且放在那裡,慢慢詳察,自然明白。」

  唐帝道:「既如此,卿且去,待朕思之。」

  李綱不敢複奏,辭帝而出。當初漢蕭何治律雲:捉姦捉雙,捉賊捉贓。這樣事體,必要親身看見,無所推敲,方可定案。若聽別人刁唆,總難擬斷。且大人家,一日尚有許多事體糾纏,何況朝廷?當時唐帝見李綱出宮去了,正要將此字揣摩,只見宇文昭儀同劉婕妤出來朝見。唐帝道:「奇怪,你們二妃子為甚也出來,莫非亦有什麼事體?」

  二妃笑道:「剛才曉得張、尹二夫人出來奉候,故此妾等亦走來定省。今日龍體想已萬全,還該尋些什麼樂事,排遣排遣才是。」

  唐帝見說,微歎不言。

  宇文昭儀瞥見了那張字紙在龍案上,便道:「此詩乃鄭衛之音,陛下書此何用?」

  唐帝道:「妃子何以知其是鄭衛?」

  宇文昭儀道:「陛下豈不看他四句字頭上,列著『家醜難言』四字,明白書陳,為甚不是?」


學達書庫(xuoda.com)
上一頁 回目錄 回首頁 下一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