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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六回 竇小姐易服走他鄉 許太監空身入虎穴(2)


  那老者把眼一擦,認得是家主,便道:「謝天地遇著了家主。大爺出門之後,就有貝州人傳說,州裡因選不出個出色女子,官吏重新又要來搜求,見我們躲避,便叫人四下查訪。姑娘見消息不好,故著老奴連夜起身,來趕大爺回去。」

  其時五人俱下牲口,站在道旁。竇建德執著單雄信的手道:「承兄錯愛,不棄愚劣,本當陪諸兄造府一拜,奈弟一時方寸已亂,急欲回去,看覷小女下落,再來登堂奉候。」

  李玄送道:「剛得識荊,又要雲別,一時山靈,為之黯然。」

  單雄信道:「這是吾兄正事,弟亦不敢強留;但弟有一句話:隋朝雖是天子荒淫,佞臣殘刻,然四方勤王之師尚眾,還該忍一時之忿,避其亂政為是。倘介休不能安頓,不妨攜令愛到敝莊與小女同居,萬無他慮,就是兄要他往,亦差免內顧。」

  齊國遠道:「單二哥那裡不要說幾個贓狗,就是隋朝皇帝親自到門,單二哥也未必就肯與他。」

  王伯當道:「竇大哥,單兄之言,肺腑之論,兄作速回到介休去罷。」

  雄信又向伯當、玄邃道:「四海兄弟,完在一拜,便成骨肉。弟欲煩二兄枉道,同竇兄介休去;二兄才幹敏捷,不比弟粗魯,看彼事體若何,我們兄弟方才放心。」

  便對自己手下人道:「你剩下的盤費,取一封來。」

  手下人忙在腰間取出奉上。雄信接在手裡,內中揀一個能幹的伴當與他道:「這五十兩銀子,你拿去盤纏。三位爺到介休去,另尋個下處,不可寓在竇大爺寓所。打聽小姐的事體無恙,或別有變動,火速回來報我。」

  家人應諾。竇建德對雄信。國遠、如珪謝別,同伯當、玄邃上馬去了。正是:

  異姓情何切,閱培實可羞。
  只因敦義氣,不與世蟀指。

  雄信見三人去了,對國遠、如珪道:「你們二位兄弟,沒甚要緊,到我家去走走。」

  李如珪道:「我們丟這些孩子在山上,心也放不下,不若大家散了再會罷。」

  雄信見說,也便別過,兜轉馬進潞州去了。

  齊國遠在馬上對李如珪道:「剛才我們同竇大哥到來,不想單二哥倒叫他兩個伴去,難道我兩個畢竟是個粗人,再做不來事業?」

  李如珪道:「我也在這裡想:我們兩個,或者粗中生出細來,亦未可知。我與你作速趕回到山寨裡去看一看,也往介休去打聽竇大哥令愛消息,或者他們三人做不來,我們兩個倒做得來,後日單二哥曉得了,也見得齊國遠、李如珪不單是殺人放火,原來有用的。」

  二人在路上商議停當,連夜奔回山寨,料理了,跟了兩三個小樓羅,抄近路趕到介休來。

  原來竇小姐見事勢不妥,竇成起身兩日後,自己即便改裝了男子,同嬸娘兄弟,潛出介休,恰好路上撞見了父親。建德喜極。伯當、玄遂即招掇竇建德,送住一賢莊去了。

  再說李如珪同齊國遠,趕到介休,在城外尋了個僻靜下處,安頓了行李。次日進城中訪察,並不見伯當、玄邃二人,亦不曉得那張善士住在何處。東穿西撞,但聞街談巷語,東一堆西一簇,說某家送了幾千兩,某家送了幾百兩;可惜河西夏家獨養女兒,把家私費完了,止湊得五百金,那差官到不肯免,竟點了入冊。聽來聽去,總是點繡女的話頭。二人走了幾條街巷,不耐煩了,轉入一個小肆中飲酒。只見兩個老人家,亦進店來坐下,敲著桌子要酒,口裡說道:「這個瘟世界,那裡說起,弄出這條旨意來!擾得大家小戶,哭哭啼啼,日夜不寧。」

  那一個道:「冊籍如今已定了,可惜我們的甥女不能挽回,但恨這個貪贓閹狗,又沒有妻兒婦女,要這許多銀子何用?」

  李如珪道:「請問你老人家,如今天使駐紮在何處?」

  一老人答道:「剛才在縣裡起身,往永寧州去了。」

  李如珪見說,低頭想了一想,把手向齊國遠捏上一把,即便起身,還了酒錢,出門趕到城外下處,叫手下捎了行李,即欲登程。齊國遠道:「竇兄尚未有下落,為何這等要緊起身?」

  李如珪道:「竇兄又沒處找尋,今有一樁大生意,我同你去做。」

  便向齊國遠耳邊說道:「須如此如此而行,豈不是樁好買賣?你如今帶了孩子們走西山小路,穿過寧鄉縣,到石樓地方,有一處地名清虛閣,他們必至那裡歇馬。你須恁般恁般停當,不得有誤。我今星飛到寨,選幾個能幹了得的人,兼取了要緊的物件來,穿到石樓,在清虛閣十裡內,會你行事。」

  說完大家上馬,到前面分路去了。正是:

  雖非諸葛良謀,亦算隆中巧策。

  卻說欽差正使許庭輔在介休起身,先差兵士打馬前牌到永寧州去;自己乘了暖轎,十來個扈從,又是十來名防送官兵,一路裡慢慢的行來。在路住了兩日,那日午牌時候,離永甯尚有五十餘裡遠,清虛閣尚有三四裡,只見:

  狂風驟起,怪霧迷天。山搖嶽動,倏忽虎嘯龍吟;樹亂砂飛,頃刻猿驚兔走。霎時盡唱行路難,一任石尤師伯舞。

  一行人在路上,遇著這疾風暴雨,個個淋得遍身透濕。望著了清虛閣,巴不能進內避過。原來那清虛閣,共有兩三進,裡邊是三間小閣,外邊是三間敞軒,一個老僧住在後邊看守。一行人進內安放了。天使在閣上坐了,眾人把衣服禦下來,取些柴火,在地偎烘。只見門外四五個車輛,載著許多熟豬、肥羊、雞、鵝、火燒、饃饃等類,一二十盤,另有十六樣一個盤盒,是天使用的;四五缸老酒,擺列地在。

  一個官兒,手裡拿著揭帖,進來說道:「永寧州驛丞,差送下馬飯來,迎接天使大老爺。」

  眾人見說,忙引他到閣上去相見。那官兒跪下去道:「小官永寧州驛丞賈文參見天使大老爺。」

  把稟揭禮單送上去看了,說聲「起來」,便問:「這裡到州,還有多少路?」

  驛丞答道:「尚有四五十裡。州裡太爺,恐怕大老爺鞍馬勞頓,故此先著小官來伺候。」

  眾人把食盒放在桌上,抬近身來,安上杯箸。天使吩咐手下:「把下邊這些食物,你們同兵衛一齊吃了罷!」

  眾人見說,即便下閣去了;尚有兩個近身小內監,站在後邊。那驛丞道:「二位爺也下閣去用些酒飯,這裡小官在此伺候。」

  兩個見說,也就到下邊去了。

  吃不多時,只見走上一個大漢,捧上一壺熱酒,丟了一個眼色去了。那驛丞忙把大杯斟滿,跪下去道:「外邊風色甚緊,求大老爺開懷,用一大杯。」

  那天使道:「你這官兒甚好,咱到後日回去,替部裡說了,升你一個州官。」

  那驛丞打一個半跪道:「多謝大老爺天恩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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