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歷史演義 > 隋唐演義 | 上頁 下頁
第十二回 皂角林財物露遭殃 順義村擂臺逢敵手(2)


  次日,斛參軍見蔡刺史道:「昨家老大人發下人犯,內中拒捕殺人的叫做秦瓊,稱系齊州解軍公人,卻無批文可據。且帶有多銀,有馬有器械,事俱可疑。至於張奇身死是實,但未曾查有窩家失主黨羽,及檢驗屍傷,未敢據覆。」

  蔡刺史道:「這事也大,煩該應細心鞠審解來。」

  斛參軍回到廳,便出牌拘喚王小二、魏玄成、單雄信一干人。

  王小二是州前人,央個州前人來燒了香,說是他公差飯店,並不知情,歇了。

  魏玄成被差人說強盜專在庵觀寺院歇宿,百方刁背,詐了一大塊銀子。雄信也用幾兩,隨即收拾千金,帶從人到府前,自己有一所下處。喚手下人去請府中童老爹與金老爹來。原來這兩個,一個叫做童環,字佩之;一個叫做金甲,字國浚俱是府中捕盜快手,與雄信通家相處。雄信見金、童二人到下處來,便將千金交與他,憑他使用。兩人停妥了監中,去見叔寶,與他同了聲口。斛參軍處貼肉揌,魏玄成也是雄信為他使用得免。及至皂角林去檢驗屍傷,金、童二人買囑了仵作,把張奇致命處,做了磚石撞傷。捕人也是金、童周全,不來苦執複審,把銀子說是友人蒲山公李密與王伯當相贈的,不做盜賊。不打不夾,出一道審語解堂道:審得秦瓊以齊州公差至潞州,批雖寄回,而歷歷居停有主,不得以盜疑也。張奇以金多致猜,率眾掩之。秦瓊以倉猝之中,極力推毆,使張奇觸牆而死。律以故殺,不大苛乎?宜以誤傷末減,一戍何辭。其銀兩據稱李密、王伯當贈與,合無俟李密等到官質明給發。

  論起做了誤傷,也不合充軍,這也是各朝律法不同。既非盜賊,自應給還,卻將來貯庫,這是衙門討好的意思,幹設以肥上官。捕人誣盜也該處置,卻把事都推在已死張奇身上。解堂時,斛參軍先面講了,蔡刺史處關節又通,也只是個依擬,叔寶此時得了命,還敢來討鞍馬器械銀兩?憑他貯庫。問了一個幽州總管下充軍,僉解起發。雄信恐叔寶前途沒伴,兵房用些錢鈔,托童佩之、金國俊押解,一路相伴。批上就金了童環、金甲名字,當差領文,將叔寶扭鎖出府大門外,松了刑具,同到雄信下處,拜謝活命之恩。

  雄信道:「倒是小弟遺累了兄,何謝之有?」

  叔寶道:「這是小弟運途淹蹇,至有此禍,若非兄全始全終,已作囹圄之鬼。」

  雄信就替佩之、國俊安家,邀叔寶到二賢莊來,沐浴更衣,換了一身布衣服,又收拾百金盤費,壯叔寶行色,擺酒錢別告辭。雄信臨分別,取出一封書來道:「童佩之,叔寶在山東、河南交友甚多,就是不會相會的,慕他名也少不得接待。這幽州是我們河北地方,叔寶卻沒有朋友,恐前途舉目無親,把這封書到了涿郡地方,叫做順義村,也是該處有名的一個豪傑,姓張名公謹,與我通家有八拜之交;你投他引進幽州,轉達公門中當道朋友,好親目叔寶。」

  佩之道:「小弟曉得。」

  辭了雄信,三人上路。正是:

  春日陽和天氣好,柳垂金線透長堤。

  三人在路上說些自己本領,及公門中事業,彼此相敬相愛。不覺數日之間,到了涿郡。已牌時候,來至順義村。一條街道,倒有四五百戶人家,入街頭第二家就是一個飯店。叔寶站住道:「賢弟,這就是順義村,要投張朋友處下書;初會問的朋友,肚中饑餓,不好就取飯食。常言說:『投親不如落店。』我們且上飯店中打個中火,然後投書未遲。」

  童、金二人道:「秦大哥講得有理。」

  三人進店,酒保引進坐頭,點下茶湯,擺酒飯。才吃罷,叔寶同國俊、佩之出店觀看。

  只見街坊上無數少年,各執齊眉短棍,擺將過去。中軍鼓樂簇擁。馬上一人,貌若靈官,戴萬字頂包巾,插兩朵金花,補服鞓帶,彩緞橫披;馬後又是許多刀槍簇擁,迎將過去。叔寶問店家:「迎送的這個好漢,是什麼人?」

  主人道:「我們順義村,今日迎太歲爺。」

  叔寶道:「怎麼叫這等一個凶名?」

  店主道:「這位爺姓史,雙名大奈,原是香將,迷失在中原。近日謀幹在幽州羅老爺標下,授旗牌官。

  羅老爺選中了史爺人材,不知胸中實授本領,發在我們順義村,打三個月擂臺;三個月沒有敵手,實授旗牌官。舊歲冬間立起,今日是清明佳節。起先有幾個附近好漢,後邊是遠方豪傑,打過幾十場,莫說贏得他的沒有,便是跌得平交的也沒見,如今又迎到擂臺上去。」

  叔寶問道:「今日可打了麼?」

  店家道:「今日還打一日,明日就不打了。」

  叔寶道:「我們可去看得麼?」

  店家笑道:「老爺不要說看,有本事也憑老爺去打。」

  叔寶道:「店家替我們把行李收下,看打擂臺回來,算還你飯錢。」

  叫佩之、國俊把盤費的銀子,謹慎在腰間。

  三人出得店門。後邊看打擂臺的百姓,絡繹不絕。走盡北街,就是一所靈官廟,廟前有幾畝荒地,地上築起擂臺來,有九尺高,方圓闊二十四丈。台下有數千人圍繞爭看。史大奈吹打迎上擂臺。叔寶弟兄三人,捱將進去,上擂臺馬頭邊,看可有人上去打還沒有人?只見那馬頭左首,兩扇朱紅欄杆,方方的一個拐角兒。欄杆裡面設著櫃,櫃檯上面天平法碼支架停當。又有幾個少年掌銀櫃。三人到欄杆邊,叔寶問:「列位,打擂是個比武的去處,設這櫃欄天平何用?」

  內中一人道:「朋友,你不知道,我們史爺是個賣博打。」

  叔寶道:「原來是為利。」

  那人道:「你不曉得,始初時沒有這個意思。立起擂臺來,一個雷聲天下響,五湖四海盡皆聞,英雄豪傑群聚於台下。我們史爺為人謹慎,恐武不善作打傷了人,沒有憑據,有一個人上去打,要寫一張認狀。如要上去的,本人姓名鄉貫年庚,設個誓要寫在認狀上,見得打死勿論。這個認狀卻雷同不得,有一個人要寫一張,爭強不伏弱,那人肯落後,都要爭先,為寫這個認狀,幾日不得清白。故此史爺說不要寫認狀了,設下這櫃欄天平。財與命相連;好事的朋友都到櫃上來交銀子。」

  叔寶道:「交多少?」

  那人道:「不多。有一個人交五兩銀子,不拘多少人,銀子交完了,史爺發號令上來打。有一個先往上走,第二個豪傑趕上一步,拖將下來,拖下的就不得上去,就是第三個上去了。當場時有本事打我史爺一拳,以一博十,贏我史爺五十兩銀子,踢一腳一百兩銀子,跌一交贏一百五十兩銀子,買一頓拳頭打殘疾回去怨命就罷了。

  起先聚二三十人上臺去,被史爺紛紛的都慣將下來,一月之間,贏了千金。但有銀子本領不如的,不敢到櫃上來交,有本領沒有銀子的也打不成。故此後來這兩個月上去打的人甚少,今日做圓滿,只得將櫃欄天平佈置在此,不知道可有做圓滿的豪傑來?」

  叔寶對佩之、國俊笑道:「這倒也是豪傑幹的事。」

  佩之就攛掇叔寶道:「兄上去。官事後中途發一個財。兄的本領,是我們知道的,一百五十兩手到取來,幽州衙門中用也是好的。」

  叔寶道:「賢弟,命不如人說也閑,我的時運不好。雄信送幾兩銀子,沒有福受用,皂角林惹官事,來潞州受了許多坎坷。這裡打人又想贏得銀子,莫說上去,只好看看罷。」

  佩之就要上去道:「這個機會不要蹉了,小弟上去要耍罷。」

  這個童佩之、金國俊不是無名之人,潞州府堂上當差有名的兩個豪傑。叔寶與他不是久交,因遭官事,雄信引首,得以識荊,又不曾與他比過手段,見他高興要上去耍耍,叔寶卻也奉承道:「賢弟逢場作戲,你要上去,我替你兌五兩銀子。」


學達書庫(xuoda.com)
上一頁 回目錄 回首頁 下一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