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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一〇回 睢陽城張許死節(1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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慶緒既即大位,遣人持檄封弟慶恩為北平王,益兵三萬,令進攻雎陽等郡。卻說賊將久圍雎陽,城中食盡,商議欲棄城東走。巡、遠二人謀曰:「睢陽為江淮保障,若棄之而去,賊必乘勝長驅而來,是無江淮也。此地既失,不可複得,不如堅守以待。」 時朝廷救兵不至,糧食又盡,巡手下只有四五百人,多有帶傷之士。巡與許遠商議:「似此如何?」 遠曰:「只宜堅守,想救兵目下必至。」 巡與士卒同食茶紙;茶紙既盡,遂食騾馬;馬盡,羅雀掘鼠;雀鼠又盡,無計可施。巡乃謀于愛妾陸姑姑曰:「某來協守此城,連日軍士缺食,軍馬饑死大半,牛羊、茶紙煮食已盡,羅雀掘鼠濟得甚事?惟恐軍心有變,如何是好?吾有一言,要與汝說,只是說不出口。」 姑姑曰:「夫妻之情,有何妨礙?」 巡曰:「其實不好說得!」 姑姑曰:「大丈夫當言不言謂之訥,有甚言語,何如此之躊躇乎?」 巡曰:「恐汝是貪生怕死之人,故難以啟齒。」 姑姑曰:「我曉得了!今城中老弱盡都烹餉軍士了,莫非欲烹賤妾以餉軍士否?」 巡曰:「果實如此,被汝猜著了!我亦只為國家大事,沒奈何了!」 姑姑曰:「夫君受朝廷大恩,任朝廷大事,妾之一身便死,猶恐報答不盡,既受制於夫,惟夫所命。不當死於他人之手,願請腰間寶劍與妾自盡!」 巡曰:「烈婦真吾妻也!」 遂拔劍授之。陸氏持劍入內,良久,從人慌來報曰:「小夫人已自刎而死矣!」 眾皆大驚,淚流滿座。巡放聲哭曰:「夫婦恩情,怎肯割捨!為著朝廷大事,出乎不得已也。」 隨令一老嫗至廚下烹來餉軍。後人有詩歎雲: 玉肌花貌一紅顏,一死須知輕太山。 君義夫恩俱兩盡,芳名千古在人間。 當日巡殺愛妾,聳動一人,乃許遠家奴進喬也。進喬見許遠說知此事,遠歎曰:「真烈婦也!世有如此鐵心腸的丈夫,又有如此不怕死的娘子,要成丈夫名節,古今罕有。」 進喬曰:「一個婦人尚知尊君從夫之義,吾為男子漢,到不如她!小人亦願就烹。」 遠曰:「諸軍餒甚,添得一二口食也好。只汝跟隨我來,苦處常多,樂處常少,我安忍汝死乎!」 進喬曰:「吾主上為君,下為民,兵圍日久,城空食盡,諸軍餓死大半,剩下三四百人。僕之一身雖小,不能遍濟諸軍之口,盡充得數十人之饑,延捱得一日半日,倘外援一至,卻不成了大事?張大人愛妾尚且不惜,吾主何惜一僕乎?」 遠曰:「吾每見人僕千般百計哄誘主人,汝今盡力專心,未嘗半毫欺詐,今若殺死,到是我辜負你了。」 遠言罷,淚下如雨。進喬曰:「吾主拭淚勿憂,且自保重,小人微軀何足惜也。雖死九泉之下,魂靈只跟吾主左右。早請下手。」 遠尚躊躇不忍,進喬遂自拔刀向頸一刎,倒於階下。許遠抱頭哭曰:「吾兒忠義之心,凜然可愛,一時之間廢股肱矣!」 遂命烹之。史官有詩雲: 主心忠赤僕皆賢,寧舍身軀赴九泉。 一命輕如鴻雁羽,芳名千載世間傳。 遠交烹肉分賜諸軍,人各一臠。南霽雲曰:「深蒙二位主帥一烹愛妾、一烹義僕,我等皆含淚不忍食之。」 巡曰:「諸軍連日乏食,而忠義之心愈堅,自恨不能割吾肌肉以啖汝眾,何惜一妾一僕,以坐視諸軍饑餓乎?」 是時,張、許二人不見救兵至,心中無計。遠謂霽雲曰:「悔不用眾軍之言,致有今日之苦。」 霽雲哭而對曰:「今日事極,雖諸葛孔明複生,亦無計可施矣。」 雷萬春曰:「何不棄此孤城,且奔入靈武,再整兵來複睢陽,未為晚矣。」 張巡曰:「我等饑人,走必不遠。古者,戰國諸侯尚自相救,何況密邇群帥乎?不如且守以待之。」 言未絕,忽聽城外人馬一齊呐喊,震動天地。許遠疑救兵來,慌自持槍上城,各門點視,倒來見賊兵已入城中。引數騎下城死戰,正迎賊將尹子奇,交馬生擒過來,以索綁之。將士皆病不能戰,巡與諸將一時被執。子奇差人安慶恩處報捷。賊卒將巡解見子奇,子奇曰:「我聞將軍每戰必皆皆裂齒碎,今日何至於此邪?」 巡罵曰:「我志吞逆賊,恨力不及耳!」 子奇笑曰:「村夫到此尚自口強!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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