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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五回 關雲長刮骨療毒 呂子明白衣渡江(2)


  尋思無計,乃託病不出,使人回報孫權。權聞呂蒙患病,心甚怏怏。陸遜進言曰:「呂子明之病,乃詐耳,非真病也。」

  權曰:「伯言既知其詐,可往視之。」

  陸遜領命,星夜至陸口寨中,來見呂蒙,果然面無病色。遜曰:「某奉吳侯命,敬探子明貴恙。」

  蒙曰:「賤軀偶病,何勞探問?」

  遜曰:「吳侯以重任付公,公不乘時而動,空懷鬱結,何也?」

  蒙目視陸遜,良久不語。遜又曰:「愚有小方,能治將軍之疾,未審可用否?」

  蒙乃屏退左右而問曰:「伯言良方,乞早賜教。」

  遜笑曰:「子明之疾,不過因荊州兵馬整肅,沿江有烽火臺之備耳。予有一計,令沿江守吏,不能舉火;荊州之兵,束手歸降,可乎?」

  蒙驚謝曰:「伯言之語,如見我肺腑。願聞良策。」

  陸遜曰:「雲長倚恃英雄,自料無敵,所慮者惟將軍耳。將軍乘此機會,托疾辭職,以陸口之任讓之他人,使他人卑辭讚美關公以驕其心,彼必盡撤荊州之兵,以向樊城;若荊州無備,用一旅之師,別出奇計以襲之,則荊州在掌握之中矣。」

  蒙大喜曰:「真良策也!」

  由是呂蒙託病不起,上書辭職。陸遜回見孫權,具言前計。孫權乃召呂蒙還建業養病。蒙至,入見權。權問曰:「陸口之任,昔周公瑾薦魯子敬以自代;後子敬又薦卿自代;今卿亦須薦一才望兼隆者,代卿為妙。」

  蒙曰:「若用望重之人,雲長必然防備。陸遜意思深長,而未有遠名,非雲長所忌;若即用以代臣之任,必有所濟。」

  權大喜,即日拜陸遜為偏將軍右都督,代蒙守陸口。遜謝曰:「某年幼無學,恐不堪大任。」

  權曰:「子明保卿,必不差錯。卿毋得推辭。」

  遜乃拜受印綬,連夜往陸口;交割馬步水三軍已畢,即修書一封,具名馬、異錦、酒禮等物,遣使齎赴樊城見關公。

  時公正將息箭瘡,按兵不動。忽報:「江東陸口守將呂蒙病危,孫權取回調理,近拜陸遜為將,代呂蒙守陸口。今遜差人齎書具禮,特來拜見。」

  關公召入,指來使而言曰:「仲謀見識短淺,用此孺子為將!」

  來使伏地告曰:「陸將軍呈書備禮,一來與君侯作賀,二來求兩家和好,幸乞笑留。」

  公拆書視之,書詞極其卑謹。關公覽畢,仰面大笑,令左右收了禮物,發付使者回去。使者回見陸遜曰:「關公欣喜,無複有憂江東之意。」

  遜大喜,密遣人探得關公果然撤荊州大半兵赴樊城聽調,只待箭瘡痊可,便欲進兵。遜察知備細,即差人星夜報知孫權。孫權召呂蒙商議曰:「今雲長果撤荊州之兵,攻取樊城,便可設計襲取荊州。卿與吾弟孫皎同引大軍前去,何如?」

  孫皎字叔明,乃孫權叔父孫靜之次子也。蒙曰:「主公若以蒙可用則獨用蒙;若以叔明可用則獨用叔明。豈不聞昔日周瑜、程普為左右都督,事雖決於瑜,然普自以舊臣而居瑜下,頗不相睦;後因見瑜之才,方始敬服?今蒙之才不及瑜,而叔明之親勝於普,恐未必能相濟也。」

  權大悟,遂拜呂蒙為大都督,總制江東諸路軍馬;令孫皎在後接應糧草。蒙拜謝,點兵三萬,快船八十餘隻,選會水者扮作商人,皆穿白衣,在船上搖櫓,卻將精兵伏於𦩷𦪇船中。次調韓當、周泰、蔣欽、朱然、潘璋、徐盛、丁奉等七員大將,相繼而進。其餘皆隨吳侯為合後救應。一面遣使致書曹操,令進兵以襲雲長之後;一面先傳報陸遜,然後發白衣人,駕快船往潯陽江去。晝夜趲行,直抵北岸。江邊烽火臺上守台軍盤問時,吳人答曰:「我等皆是客商;因江中阻風,到此一避。」

  【①白衣,此處似誤,《三國志》中所說白衣,當指脫下軍裝穿平常老百姓衣服;而不是穿白色衣服,——那豈不是很招搖很顯眼?】
  【②𦩷𦪇,gōulù,<舟冓><舟鹿>。 嘉靖版注:乃深底之舡也】

  隨將財物送與守台軍士。軍士信之,遂任其停泊江邊。約至二更,𦩷𦪇中精兵齊出,將烽火臺上官軍縛倒,暗號一聲,八十餘船精兵俱起,將緊要去處墩台之軍,盡行捉入船中,不曾走了一個。於是長驅大進,徑取荊州,無人知覺。將至荊州,呂蒙將沿江墩台所獲官軍,用好言撫慰,各各重賞,令賺開城門,縱火為號。眾軍領命,呂蒙便教前導。比及半夜,到城下叫門。門吏認得是荊州之兵,開了城門。眾軍一聲喊起,就城門裡放起號火。吳兵齊入,襲了荊州。呂蒙便傳令軍中:「如有妄殺一人,妄取民間一物者,定按軍法。」

  原任官吏,並依舊職。將關公家屬另養別宅,不許閒人攪擾。一面遣人申報孫權。

  一日大雨,蒙上馬自引數騎點看四門。忽見一人取民間箬笠以蓋鎧甲,蒙喝左右執下問之,乃蒙之鄉人也。蒙曰:「汝雖系我同鄉,但吾號令已出,汝故犯之,當按軍法。」

  其人泣告曰:「某恐雨濕官鎧,故取遮蓋,非為私用。乞將軍念同鄉之情。」

  蒙曰:「吾固知汝為覆官鎧,然終是不應取民間之物。」

  叱左右推下斬之。梟首傳示畢,然後收其屍首,泣而葬之。自是三軍震肅。

  不一日,孫權領眾至。呂蒙出郭迎接入衙。權慰勞畢,仍命潘浚為治中,掌荊州事;監內放出於禁,遣歸曹操;安民賞軍,設宴慶賀。權謂呂蒙曰:「今荊州已得,但公安傅士仁,南郡糜芳,此二處如何收復?」

  言未畢,忽一人出曰:「不須張弓只箭,某憑三寸不爛之舌,說公安傅士仁來降,可乎?」

  眾視之,乃虞翻也。權曰:「仲翔有何良策,可使傅士仁歸降?」

  翻曰:「某自幼與士仁交厚;今若以利害說之,彼必歸降。」

  權大喜,遂令虞翻領五百軍,徑奔公安來。

  卻說傅士仁聽知荊州有失,急令閉城堅守。虞翻至,見城門緊閉,遂寫書拴於箭上,射入城中。軍士拾得,獻與傅士仁。士仁拆書視之,乃招降之意。覽畢,想起關公去日恨吾之意,不如早降;即令大開城門,請虞翻入城。二人禮畢,各訴舊情。翻說吳侯寬洪大度,禮賢下士。士仁大喜,即同虞翻齎印綬來荊州投降。孫權大悅,仍令去守公安。呂蒙密謂權曰:「今雲長未獲,留士仁於公安,久必有變;不若使往南郡招糜芳歸降。」

  權乃召傅士仁謂曰:「糜芳與卿交厚,卿可招來歸降,孤自當有重賞。」

  傅士仁慨然領諾,遂引十餘騎,徑投南郡招安糜芳。

  正是:今日公安無守志,從前王甫是良言。

  未知此去如何,且看下文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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