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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回 諸葛亮智算華容 關雲長義釋曹操(2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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遂勒兵走華容道。此時人皆饑倒,馬盡困乏。焦頭爛額者扶策而行,中箭著槍者勉強而走。衣甲濕透,個個不全。軍器旗旛,紛紛不整。大半皆是彝陵道上被趕得慌,只騎得禿馬,鞍轡衣服,盡皆拋棄。正值隆冬嚴寒之時,其苦何可勝言。 操見前軍停馬不進,問是何故。回報曰:「前面山僻路小,因早晨下雨,坑塹內積水不流,泥陷馬蹄,不能前進。」 操大怒,叱曰:「軍旅逢山開路,遇水迭橋,豈有泥濘不堪行之理!」 傳下號令,教老弱中傷軍士在後慢行,強壯者擔土束柴,搬草運蘆,填塞道路,務要實時行動;如違令者斬。眾軍只得都下馬,就路旁砍伐竹木,填塞山路。操恐後軍來趕,令張遼、許褚、徐晃引百騎執刀在手,但遲慢者便斬之。操喝令人馬沿棧而行,死者不可勝數。號哭之聲,于路不絕。操怒曰:「生死有命,何哭之有!如再哭者立斬!」 三停人馬:一停落後;一停填了溝壑;一停跟隨曹操。過了險峻,路稍平坦。操回顧止有三百餘騎隨後,並無衣甲袍鎧整齊者。操催速行。眾將曰:「馬盡乏矣,只好少歇。」 操曰:「趕到荊州將息未遲。」 又行不到數裡,操在馬上揚鞭大笑。眾將問:「丞相何又大笑?」 操曰:「人皆言周瑜、諸葛亮足智多謀,以吾觀之,到底是無能之輩。若使此處伏一旅之師,吾等皆束手受縛矣。」 言未畢,一聲炮響,兩邊五百校刀手擺開,為首大將關雲長,提青龍刀,跨赤兔馬,截住去路。操軍見了,亡魂喪膽,面面相覷。操曰:「既到此處,只得決一死戰!」 眾將曰:「人縱然不怯,馬力已乏,安能複戰?」 程昱曰:「某素知雲長傲上而不忍下,欺強而不淩弱;恩怨分明,信義素著。丞相舊日有恩於彼,今只親自告之,可脫此難。」 操從其說,即縱馬向前,欠身謂雲長曰:「將軍別來無恙?」 雲長亦欠身答曰:「關某奉軍師將令,等候丞相多時。」 操曰:「曹操兵敗勢危,到此無路,望將軍以昔日之情為重。」 雲長曰:「昔日關某雖蒙丞相厚恩,然已斬顏良,誅文醜,解白馬之危,以奉報矣。今日之事,豈敢以私廢公?」 操曰:「五關斬將之時,還能記否?大丈夫以信義為重。將軍深明春秋,豈不知庾公之斯追子濯孺子之事乎?」 雲長是個義重如山之人,想起當日曹操許多恩義,與後來五關斬將之事,如何不動心?又見曹軍惶惶皆欲垂淚,越發心中不忍。於是把馬頭勒回,謂眾軍曰:「四散擺開。」這個分明是放曹操的意思。 操見雲長回馬,便和眾將一齊沖將過去。雲長回身時,曹操已與眾將過去了。雲長大喝一聲,眾軍皆下馬,哭拜於地。雲長愈加不忍。正猶豫間,張遼驟馬而至。雲長見了,又動故舊之情,長歎一聲,並皆放去。後人有詩曰: 曹瞞兵敗走華容,正與關公狹路逢。 只為當初恩義重,放開金鎖走蛟龍。 曹操既脫華容之難,行至穀口,回顧所隨軍兵,止有二十七騎。比及天晚,已近南郡,火把齊明,一簇人馬攔路。操大驚曰:「吾命休矣!」 只見一群哨馬沖到,方認得是曹仁軍馬。操才心安。曹仁接著,言:「雖知兵敗,不敢遠離,只得在附近迎接。」 操曰:「幾與汝不相見也!」 於是引眾入南郡安歇。隨後張遼也到,說雲長之德。操點將校,中傷者極多,操皆令將息。曹仁置酒與操解悶。眾謀士俱在座。操忽仰天大慟。眾謀士曰:「丞相于虎窟中逃難之時,全無懼怯;今到城中,人已得食,馬已得料,正須整頓軍馬復仇,何反痛哭?」 操曰:「吾哭郭奉孝耳!若奉孝在,決不使吾有此大失也!」 遂搥胸大哭曰:「哀哉,奉孝!痛哉,奉孝!惜哉,奉孝!」 眾謀士皆默然自慚。 次日,操喚曹仁曰:「吾今暫回許都,收拾軍馬,必來報仇。汝可保全南郡。吾有一計,密留在此,非急休開,急則開之。依計而行,使東吳不敢正視南郡。」 仁曰:「合淝、襄陽誰可保守?」 操曰:「荊州托汝管領;襄陽吾已撥夏侯惇守把;合淝最為緊要之地,吾令張遼為主將,樂進、李典為副將,保守此地。但有緩急,飛報將來。」 操分撥已定,遂上馬引眾奔回許昌。荊州原降文武各官,依舊帶回許昌調用。曹仁自遣曹洪據守彝陵、南郡、以防周瑜。 卻說關雲長放了曹操,引軍自回。此時諸路軍馬,皆得馬匹器械錢糧,已回夏口;獨雲長不獲一人一騎,空身回見玄德。孔明正與玄德作賀,忽報雲長至。孔明忙離坐席,執杯相迎曰:「且喜將軍立此蓋世之功,除普天下之大害。合宜遠接慶賀!」 雲長默然。孔明曰:「將軍莫非因吾等不曾遠接,故爾不樂?」 回顧左右曰:「汝等緣何不先報?」 雲長曰:「關某特來請死。」 孔明曰:「莫非曹操不曾投華容道上來?」 雲長曰:「是從那裡來。關某無能,因此被他走脫。」 孔明曰:「拿得甚將士來?」 雲長曰:「皆不曾拿。」 孔明曰:「此是雲長想曹操昔日之恩,故意放了。但既有軍令狀在此,不得不按軍法。」 遂叱武士推出斬之。 正是:拚將一死酬知己,致令千秋仰義名。 未知雲長性命如何,且聽下文分解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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