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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回 呂奉先射戟轅門 曹孟德敗師淯水(3)


  遂差奉軍都尉王則,齎官誥並和解書,往徐州去訖;一面起兵十五萬,親討張繡。分軍三路而行,以夏侯惇為先鋒。軍馬至淯水下寨。賈詡勸張繡曰:「操兵勢大,不可與敵,不如舉眾投降。」

  張繡從之,使賈詡至操寨通款。操見詡應對如流,甚愛之,欲用為謀士。詡曰:「某昔從李傕,得罪天下;今從張繡,言聽計從,不忍棄之。」

  乃辭去。次日引繡來見操,操待之甚厚。引兵入宛城屯紮,餘軍分屯城外,寨柵聯絡十餘裡。一住數日。繡每日設宴請操。

  一日操醉,退入寢所,私問左右曰:「此城中有妓女否?」

  操之兄子曹安民,知操意,乃密對曰:「昨晚小侄窺見館舍之側,有一婦人,生得十分美麗,問之,即繡叔張濟之妻也。」

  操聞言,便令安民領五十甲兵往取之。須臾,取到軍中。操見之,果然美麗。問其姓,婦答曰:「妾乃張濟之妻鄒氏也。」

  操曰:「夫人識吾否?」

  鄒氏曰:「久聞丞相威名,今夕幸得瞻拜。」

  操曰:「吾為夫人故,特納張繡之降;不然滅族矣。」

  鄒氏拜曰:「實感再生之恩。」

  操曰:「今日得見夫人,乃天幸也。今宵願同枕席,隨吾還都,安享富貴,何如?」

  鄒氏拜謝。是夜共宿於帳中。鄒氏曰:「久住城中,繡必生疑,亦恐外人議論。」

  操曰:「明日同夫人去寨中住。」

  次日,移於城外安歇,喚典韋就中軍帳房外宿衛。他人非奉呼喚,不許輒入。因此內外不通。操每日與鄒氏取樂,不想歸期。

  張繡家人密報繡。繡怒曰:「操賊辱我太甚!」

  便請賈詡商議。詡曰:「此事不可洩漏。來日等操出帳議事,如此如此。」

  次日,操坐帳中,張繡入告曰:「新降兵多有逃亡者,乞移屯中軍。」

  操許之。繡乃移屯其軍。分為四寨,刻期舉事。因畏典韋勇猛,急切難近,乃與偏將胡車兒商議。那胡車兒力能負五百斤,日行七百里,亦異人也。當下獻計於繡曰:「典韋之可畏者,雙鐵戟耳。主公明日可請他來吃酒,使盡醉而歸。那時某便溷入他跟來軍士數內,偷入帳房,先盜其戟,此人不足畏矣。」

  繡甚喜,預先準備弓箭、甲兵,告示各寨。至期令賈詡致意請典韋到寨,殷勤待酒。至晚醉歸,胡車兒雜在眾人隊裡,直入大寨。是夜曹操於帳中與鄒氏飲酒,忽聽帳外人言馬嘶,操使人觀之。回報是張繡軍夜巡,操乃不疑。時近二更,忽聞寨內呐喊,報說草車上火起。操曰:「軍人失火,勿得驚動。」

  須臾,四下裡火起,操始著忙,急喚典韋。韋方醉臥,睡夢中聽得金鼓喊殺之聲,便跳起身來,卻尋不見了雙戟。時敵兵已到轅門,韋急掣步卒腰刀在手。只見門首無數軍馬,各抵長槍,搶入寨來。韋奮力向前,砍死二十餘人。軍馬方退,步軍又到,兩邊槍如葦列。韋身無片甲,上下被數十槍,兀自死戰。刀砍缺不堪用,韋即棄刀,雙手提著兩個軍人迎戰,擊死者八九人。群賊不敢近,只遠遠以箭射之。箭如驟雨,韋猶死拒寨門。爭奈寨後賊軍已入,韋背上又中一槍,乃大叫數聲,血流滿地而死。死了半晌,還無一人敢近前門而入者。

  卻說曹操賴典韋當住寨門,乃得從寨後上馬逃奔,只有曹安民步隨。操右臂中了一箭,馬亦中了三箭。虧得那馬是大宛良馬,熬得痛,走得快。剛剛走到淯水河邊,賊兵追至,安民被砍為肉泥。操急驟馬沖波過河,才上得岸,賊兵一箭射來,正中馬眼,那馬撲地倒了。操長子曹昂,即以己所乘之馬奉操。操上馬急奔。曹昂卻被亂箭射死。操乃走脫。路逢諸將,收集殘兵。時夏侯惇所領青州之兵,乘勢下鄉,劫掠民家;平虜校尉于禁,即將本部軍于路剿殺,安撫鄉民。青州兵走回,迎操泣拜於地,言於禁造反,趕殺青州軍馬。操大驚。須臾,夏侯惇、許褚、李典、樂進都到。操言於禁造反,可整兵迎之。

  卻說於禁見操等俱到,乃引軍射住陣角,鑿塹安營。或告之曰:「青州軍言將軍造反,今丞相已到,何不分辯,乃先立營寨耶?」

  於禁曰:「今賊追兵在後,不時即至;若不先準備,何以拒敵?分辯小事,退敵大事。」

  安營方畢,張繡軍兩路殺至。於禁身先出寨迎敵。繡急退兵。左右諸將,見於禁向前,各引兵擊之,繡軍大敗,追殺百餘裡。繡勢窮力孤,引敗兵投劉表去了。曹操收軍點將,於禁入見,備言青州之兵,肆行劫掠,大失民望,某故殺之。操曰:「不告我,先下寨,何也?」

  禁以前言對。操曰:「將軍在匆忙之中,能整兵堅壘,任謗任勞,使反敗為勝,雖古之名將,何以加茲!」

  乃賜以金器一副,封益壽亭侯;責夏侯惇治兵不嚴之過;又設祭祭典韋。操親自哭而奠之,顧謂諸將曰:「吾折長子、愛侄,俱無深痛;獨號泣典韋也!」

  眾皆感歎,次日下令班師。

  不說曹操還兵許都。且說王則齎詔至徐州,布迎接入府,開讀詔書,封布為平東將軍,特賜印綬。又出操私書,王則在呂布面前,極道曹公相敬之意。布大喜。忽報袁術遣人至,布喚入問之。使言:「袁公早晚即皇帝位,立東宮,催取皇妃早到淮南。」

  布大怒曰:「反賊焉敢如此!」

  遂殺來使,將韓胤用枷釘了,遣陳登齎謝表,解韓胤一同王則上許都來謝恩;且答書於操,欲求實授徐州牧。操知布絕婚袁術,大喜,遂斬韓胤于市曹。陳登密諫操曰:「呂布豺狼也,勇而無謀,輕於去就,宜早圖之。」

  操曰:「吾素知呂布狼子野心,誠難久養。非公父子莫能究其情,公當與吾謀之。」

  登曰:「丞相若有舉動,某當為內應。」

  操喜,表贈陳珪治中二千石,登為廣陵太守。登辭回,操執登手曰:「東方之事,便以相付。」

  登點頭允諾。回徐州見呂布。布問之,登言父贈祿,某為太守。布大怒曰:「汝不為吾求徐州牧,而乃自求爵祿!汝父教我協同曹公,絕婚公路,今吾所求,終無一獲;而汝父子俱各顯貴,吾為汝父子所賣耳!」

  遂拔劍欲斬之。登大笑曰:「將軍何其不明之甚也!」

  布曰:「吾何不明?」

  登曰:「吾見曹公,言養將軍譬如養虎,當飽其肉;不飽則將噬人。曹公笑曰:「『不如卿言。吾待溫侯,如養鷹耳。狐兔未息,不敢先飽,饑則為用,飽則揚去。』某問:『誰為狐兔?』」

  曹公曰:「『淮南袁術、江東孫策、冀州袁紹、荊襄劉表、益州劉璋、漢中張魯,皆狐兔也。』布擲劍笑曰:「曹公知我也!」

  正說話間,忽報袁術軍取徐州。呂布聞言失驚。

  正是:秦晉未諧吳越鬥,婚姻惹出甲兵來。

  畢竟後事如何,且聽下文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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