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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四回 曹孟德移駕幸許都 呂奉先乘夜襲徐郡(2)


  楊奉大驚;急待回軍,早被曹兵圍住。恰好韓暹引兵來救,兩軍混戰,楊奉走脫。曹操趁彼軍亂,乘勢攻擊,兩家軍士大半多降。楊奉、韓暹勢孤,引敗兵投袁術去了。

  曹操收軍回營,滿寵引徐晃入見。操大喜,厚待之。於是迎鑾駕到許都,蓋造宮室殿宇,立宗廟社稷省台司院衙門,修城郭府庫,封董承等十三人為列侯。賞功罰罪,並聽曹操處置。操自封大將軍武平侯,以荀彧為侍中尚書令;荀攸為軍師;郭嘉為司馬祭酒;劉曄為司空掾曹;毛玠、任峻為典農中郎將,催督錢糧;程昱為東平相;范成、董昭為洛陽令;滿寵為許都令;夏侯惇、夏侯淵、曹仁、曹洪皆為將軍;呂虔、李典、樂進、于禁、徐晃皆為校尉;許褚、典韋,皆為都尉;其餘將士,各各封官。自此大權皆歸於曹操。朝廷大務,先稟曹操,然後方奏天子。

  操既定大事,乃設宴後堂,聚眾謀士共議曰:「劉備屯兵徐州,自領州事;近呂布以兵敗投之,備使居於小沛;若二人同心引兵來犯,乃心腹之患也。公等有何妙計可圖之?」

  許褚曰:「願借精兵五萬,斬劉備、呂布之頭,獻于丞相。」

  荀彧曰:「將軍勇則勇矣,不知用謀。今許都新定,未可造次用兵。彧有一計,名曰『二虎競食之計』。今劉備雖領徐州,未得詔命。明公可奏請詔命實授備為徐州牧,因密與一書,教殺呂布。事成則備無猛士為輔,亦漸可圖;事不成,則呂布必殺備矣。此乃『二虎競食之計』也。」

  操從其言,實時奏請詔命,遣使齎往徐州,封劉備為征東將軍宜城亭侯,領徐州牧,並附密書一封。

  卻說劉玄德在徐州,聞帝幸許都,正欲上表慶賀。忽報天使至,出郭迎接入郡,拜受恩命畢,設宴款待來使。使曰:「君侯得此恩命,實曹將軍于帝前保薦之力也。」

  玄德稱謝。使者乃取出私書遞與玄德。玄德看罷曰:「此事尚容計議。」

  席散,安歇來使於館驛。玄德連夜與眾商議此事。張飛曰:「呂布本無義之人,殺之何礙?」

  玄德曰:「彼勢窮而來投我,我若殺之,亦是不義。」

  張飛曰:「好人難做!」

  玄德不從。

  次日,呂布來賀,玄德教請入見。布曰:「聞公受朝廷恩命,特來相賀。」

  玄德遜謝。只見張飛扯劍上廳,要殺呂布,玄德慌忙阻住。布大驚曰:「益德何故只要殺我?」

  張飛叫曰:「曹操道你是無義之人,教我哥哥殺你!」

  玄德連聲喝退。乃引呂布同入後堂,實告前因;就將曹操所送密書與呂布看。布看畢,泣曰:「此乃曹賊欲令我二人不和耳!」

  玄德曰:「兄勿憂,劉備誓不為此不義之事。」

  呂布再三拜謝。備留布飲酒,至晚方回。關、張曰:「兄長何故不殺呂布?」

  玄德曰:「此曹孟德恐我與呂布同謀伐之,故用此計,使我兩人自相吞併,彼卻於中取利。奈何為所使乎?」

  關公點頭道是。張飛曰:「我只要殺此賊以絕後患!」

  玄德曰:「此非大丈夫之所為也。」

  次日,玄德送使命回京,就拜表謝恩,並回書與曹操,只言容緩圖之。使命回見曹操,言玄德不殺呂布之事。

  操問荀彧曰:「此計不成,奈何?」

  彧曰:「又有一計,名曰『驅虎吞狼之計』。」

  操曰:「其計如何?」

  彧曰:「可暗令人往袁術處通問,報說劉備上密表,要略南郡。術聞之,必怒而攻備,公乃明詔劉備討袁術。兩邊相拚,呂布必生異心。此『驅虎吞狼之計』也。」

  操大喜,先發人往袁術處;次假天子詔,發人往徐州。

  卻說玄德在徐州,聞使命至,出郭迎接;開讀詔書,卻是要起兵討袁術。玄德領命,送使者先回。糜竺曰:「此又是曹操之計。」

  玄德曰:「雖是計,王命不可違也。」

  遂點軍馬,克日起程。孫乾曰:「可先定守城之人。」

  玄德曰:「二弟之中,誰人可守?」

  關公曰:「弟願守此城。」

  玄德曰:「吾早晚欲與你議事,豈可相離?」

  張飛曰:「小弟願守此城。」

  玄德曰:「你守不得此城。你一者酒後剛強,鞭撻士卒;二者作事輕易,不從人諫。吾不放心。」

  張飛曰:「弟自今以後,不飲酒,不打軍士,諸般聽人勸諫便了。」

  糜竺曰:「只恐口不應心。」

  飛怒曰:「吾跟哥哥多年,未嘗失信,你如何輕料我!」

  玄德曰:「弟言雖如此,吾終不放心。還請陳元龍輔之。早晚令其少飲酒,勿致失事。」

  陳登應諾。玄德分付了當,乃統馬步軍三萬,離徐州望南陽進發。

  卻說袁術聞說劉備上表,欲吞其州縣,乃大怒曰:「汝乃織席編屨之夫,今輒佔據大郡,與諸侯同列;吾正欲伐汝,汝卻反欲圖我!深為可恨!」

  乃使上將紀靈起兵十萬,殺奔徐州。兩軍會於盱眙。玄德兵少,依山傍水下寨。那紀靈乃山東人,使一口三尖刀,重五十斤。是日引兵出陣,大罵:「劉備村夫,安敢侵吾境界!」

  玄德曰:「吾奉天子詔,以討不臣。汝今敢來相拒,罪不容誅!」

  紀靈大怒,拍馬舞刀,直取玄德。關公大喝曰:「匹夫休得逞強!」

  出馬與紀靈大戰。一連三十合,不分勝負。紀靈大叫少歇,關公便撥馬回陣,立於陣前候之。紀靈卻遣副將荀正出馬。關公曰:「只教紀靈來,與他決個雌雄!」

  荀正曰:「汝乃無名下將,非紀將軍對手!」

  關公大怒,直取荀正;交馬一合,砍荀正于馬下。玄德驅兵殺將過去,紀靈大敗,退守淮陰河口,不敢交戰;只教軍士來偷營劫寨,皆被徐州兵殺敗。兩軍相拒,不在話下。

  卻說張飛自送玄德起身後,一應雜事,俱付陳元龍管理;軍機大務,自家參酌。一日,設宴請各官赴席。眾人坐定,張飛開言曰:「我兄臨去時,分付我少飲酒,恐致失事。眾官今日盡此一醉,明日都各戒酒,幫我守城。今日卻都要滿飲。」

  言罷,起身與眾官把盞。酒至曹豹面前,豹曰:「我從天戒,不飲酒。」

  飛曰:「廝殺漢如何不飲酒?我要你吃一盞。」

  豹懼怕,只得飲了一杯。張飛把遍百官,自斛巨觥,連飲了幾十杯,不覺大醉,卻又起身與眾官把盞。先奉曹豹。豹曰:「某實不能飲矣。」

  飛曰:「你恰才吃了,如今為何推卻?」

  豹再三不飲,飛醉後使酒,便發怒曰:「你違我將令,該打一百!」

  便喝軍士拿下。陳元龍曰:「玄德公臨去時,分付你甚來?」

  飛曰:「你文官,只管文官事,休來管我!」

  曹豹無奈,只得告求曰:「益德公,看我女婿之面,且恕我罷。」

  飛曰:「你女婿是誰?」

  豹曰:「呂布是也。」

  飛大怒曰:「我本不欲打你;你把呂布來嚇我,我偏要打你!我打你,便是打呂布!」

  諸人勸不住。將曹豹鞭至五十,眾人苦苦告饒,方止。席散,曹豹回去,深恨張飛,連夜差人齎書一封,徑投小沛見呂布,備說張飛無禮;且雲玄德已往淮南,今夜可乘飛醉,引兵來襲徐州,不可錯此機會。

  呂布見書,便請陳宮來議。宮曰:「小沛原非久居之地。今徐州既有可乘之隙,失此不取,悔之晚矣。」

  布從之,隨即披掛上馬,領五百騎先行;使陳宮引大軍繼進,高順亦隨後進發。小沛離徐州只四五十裡,上馬便到。呂布到城下時,恰才四更,月色澄清,城上並不知覺。布到城門邊叫曰:「劉使君有機密使人至。」

  城上有曹豹軍報知曹豹,豹上城看之,便令軍士開門。呂布一聲暗號,眾軍齊入,喊聲大舉。張飛正醉臥府中,左右急忙搖醒,報說:「呂布賺開城門,殺將進來了!」

  張飛大怒,慌忙披掛,綽了丈八蛇矛;才出府門,上得馬時,呂布軍馬已到,正與相迎。張飛此時酒猶未醒,不能力戰。呂布素知飛勇,亦不敢相逼。十八騎燕將,保著張飛,殺出東門,玄德家眷在府中,都不及顧了。

  卻說曹豹見張飛只十數人護從,又欺他醉,遂引百十人趕來。飛見豹,大怒,拍馬來迎。戰了三合,曹豹敗走,飛趕到河邊,一槍正刺中曹豹後心,連人帶馬,死於河中。飛於城外招呼士卒,出城者盡隨飛投淮南而去。呂布入城安撫居民,令軍士一百人守把玄德宅門,諸人不許擅入。

  卻說張飛自引數十騎,直到盱眙來見玄德,具說曹豹與呂布裡應外合,夜襲徐州。眾皆失色。玄德歎曰:「得何足喜,失何足憂?」

  關公曰:「嫂嫂安在?」

  飛曰:「皆陷於城中矣。」

  玄德默然無語。關公頓足埋怨曰:「你當初要守城時,說甚來?兄長分付你甚來?今日城池又失了,嫂嫂又陷了,如何是好?」

  張飛聞言,惶恐無地,掣劍欲自刎。

  正是:舉杯暢飲情何放?拔劍捐生悔已遲!

  不知性命如何,且聽下文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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