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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回 張益德怒鞭督郵 何國舅謀誅宦豎(2)


  一日,帝在後園與十常侍飲宴,諫議大夫劉陶,徑到帝前大慟。帝問其故,陶曰:「天下危在旦夕,陛下尚自與閹宦共飲耶?」

  帝曰:「國家承平,有何危急?」

  陶曰:「四方盜賊並起,侵掠州郡。其禍皆由十常侍賣官害民,欺君罔上。朝廷正人皆去,禍在目前矣!」

  十常侍皆免冠跪伏於帝前曰:「大臣不相容,臣等不能活矣。願乞性命歸田裡,盡將家產以助軍資。」

  言罷痛哭。

  帝怒謂陶曰:「汝家亦有近侍之人,何獨不容朕耶?」

  呼武士推出斬之。劉陶大呼:「臣死不惜;可憐漢室天下,四百餘年,到此一旦休矣!」

  武士擁陶出,方欲行刑,一大臣喝住曰:「勿得下手,待我諫去。」眾視之,乃司徒陳耽。

  徑入宮中來諫帝曰:「劉諫議得何罪而受誅?」

  帝曰:「譭謗近臣,冒瀆朕躬。」

  耽曰:「天下人民,欲食十常侍之肉,陛下敬之如父母,身無寸功,皆封列侯;況封諝等結連黃巾,欲為內亂;陛下今不自省,社稷立見崩摧矣!」

  帝曰:「封諝作亂,其事不明。十常侍中,豈無一二忠臣?」

  陳耽以頭撞階而諫。帝怒,命牽出,與劉陶皆下獄。是夜,十常侍即於獄中謀殺之;假帝詔以孫堅為長沙太守,討區星。

  不五十日,報捷,江夏平。詔封堅為烏程侯;封劉虞為幽州牧,領兵往漁陽征張舉、張純。代郡劉恢以書薦玄德見虞。虞大喜,令玄德為都尉,引兵直抵賊巢,與賊大戰數日,挫動銳氣。張純專一兇暴,士卒心變,帳下頭目刺殺張純,將頭納獻,率眾來降。張舉見勢敗,亦自縊死。漁陽盡平。劉虞表奏劉備大功,朝廷赦免鞭督郵之罪,除下密丞,遷高堂尉。公孫瓚又表陳玄德前功,薦為別部司馬,守平原縣令。玄德在平原,頗有錢糧軍馬,重整舊日氣象。劉虞平寇有功,封太尉。

  中平六年,夏四月,靈帝病篤,召大將軍何進入宮,商議後事。那何進起身屠家;因妹入宮為貴人,生皇子辯,遂立為皇后,進由是得權重任。帝又寵倖王美人,生皇子協。何後嫉妒,鴆殺王美人。皇子協養于董太后宮中。董太后乃靈帝之母,解瀆亭侯劉萇之妻也。初因桓帝無子,迎立解瀆亭侯之子,是為靈帝。靈帝入繼大統,遂迎養母董氏于宮中,尊為太后。

  董太后嘗勸帝立皇子協為太子。帝亦偏愛協,欲立之。當時病篤,中常侍蹇碩奏曰:「若欲立協,必先誅何進,以絕後患。」

  帝然其說,因宣進入宮。進至宮門,司馬潘隱謂進曰:「不可入宮。蹇碩欲謀殺公。」

  進大驚,急歸私宅,召諸大臣,欲盡誅宦官。座上一人挺身出曰:「宦官之勢,起自沖、質之時;朝廷滋蔓極廣,安能盡誅?倘機不密,必有滅族之禍。請細詳之。」

  進視之,乃典軍校尉曹操也。進叱曰:「汝小輩安知朝廷大事!」

  正躊躇間,潘隱至,言:「帝已崩。今蹇碩與十常侍商議,秘不發喪,矯詔宣何國舅入宮,欲絕後患,冊立皇子協為帝。」

  說未了,使命至,宣進速入,以定後事。操曰:「今日之計,先宜正君位,然後圖賊。」

  進曰:「誰敢與吾正君討賊?」

  一人挺身出曰:「願備精兵五千,斬關入內,冊立新君,盡誅閹豎,掃清朝廷,以安天下!」

  進視之,乃司徒袁逢之子,袁隗之侄,名紹,字本初,見為司隸校尉。何進大喜,遂點御林軍五千。紹全身披掛。何進引何顒、荀攸、鄭泰等大臣三十余員,相繼而入,就靈帝柩前,扶立太子辯即皇帝位。

  百官呼拜已畢,袁紹入宮收蹇碩。碩慌走入禦園花陰下,為中常侍郭勝所殺。碩所領禁軍,盡皆投順。紹謂何進曰:「中官結黨。今日可乘勢盡誅之。」

  張讓等知事急,慌入告何後曰:「始初設謀陷害大將軍者,止蹇碩一人,並不幹臣等事。今大將軍聽袁紹之言,欲盡誅臣等,乞娘娘憐憫。」

  何太后曰:「汝等勿憂,我當保汝。」

  傳旨宣何進入。太后密謂曰:「我與汝出身寒微,非張讓等,焉能享此富貴?今蹇碩不仁,既已伏誅,汝何聽信人言,欲盡誅宦官耶?」

  何進聽罷,出謂眾官曰:「蹇碩設謀害我,可族滅其家。其餘不必妄加殘害。」

  袁紹曰:「若不斬草除根,必為喪身之本。」

  進曰:「吾意已決,汝勿多言。」

  眾官皆退。

  次日,太后命何進參錄尚書事,其餘皆封官職。董太后宣張讓等入宮商議曰:「何進之妹,始初我抬舉他。今日他孩兒即皇帝位,內外臣僚,皆其心腹,威權太重,我將如何?」

  讓奏曰:「娘娘可臨朝,垂簾聽政;封皇子協為王;加國舅董重大官,掌握軍權;重用臣等:大事可圖矣。」

  董太后大喜。次日設朝,董太后降旨,封皇子協為陳留王,董重為驃騎將軍,張讓等共預朝政。何太后見董太后專權,于宮中設一宴,請董太后赴席。酒至半酣,何太后起身捧杯再拜曰:「我等皆婦人也,參預朝政,非其所宜。昔呂後因握重權,宗族千口皆被戮。今我等宜深居九重,朝廷大事,任大臣元老自行商議,此國家之幸也。願垂聽焉。」

  董後大怒曰:「汝鴆死王美人,設心嫉妒。今倚汝子為君,與汝兄何進之勢,輒敢亂言!吾敕驃騎斷汝兄首,如反掌耳!」

  何後亦怒曰:「吾以好言相勸,何反怒耶?」

  董後曰:「汝家屠沽小輩,有何見識!」

  兩宮互相爭競,張讓等各勸歸宮。

  何後連夜召何進入宮,告以前事。何進出,召三公共議:來早設朝,使廷臣奏董太后原系藩妃,不宜久居宮中,合仍遷於河間安置,限日下即出國門。一面遣人起送董後;一麵點禁軍圍驃騎將軍董重府宅,追索印綬。董重知事急,自刎於後堂。家人舉哀,軍士方散。張讓、段珪見董後一枝已廢,遂皆以金珠玩好結構何進弟何苗並其母舞陽君,令早晚入何太后處,善言遮蔽;因此,十常侍又得近幸。

  六月,何進暗使人鴆殺董後於河間驛庭,舉柩回京,葬于文陵。進託病不出,司隸校尉袁紹入見進曰:「張讓、段珪等流言於外,言公鴆殺董後,欲謀大事。乘此時不誅閹宦,後必為大禍。昔竇武欲誅內豎,機謀不密,反受其殃。今公兄弟部曲將吏,皆英俊之士;若使盡力,事在掌握。此天贊之時,不可失也。」

  進曰:「且容商議。」

  左右密報張讓,讓等轉告何苗,又多送賄賂。苗入奏何後雲:「大將軍輔佐新君,不行仁慈,專務殺伐。今無端又欲殺十常侍,此取亂之道也。」

  後納其言。少頃,何進入白後,欲誅中涓。何後曰:「中官統領禁省,漢家故事。先帝新棄天下,爾欲誅殺舊臣,非重宗廟也。」

  進本是沒決斷之人,聽太后言,唯唯而出。

  袁紹迎問曰:「大事若何?」

  進曰:「太后不允,如之奈何?」

  紹曰:「可召四方英雄之士,勒兵來京,盡誅閹豎。此時事急,不容太后不從。」

  進曰:「此計大妙!」

  便發檄至各鎮,召赴京師。主簿陳琳曰:「不可!俗雲:『掩目而捕燕雀,是自欺也。』微物尚不可欺以得志,況國家大事乎?今將軍仗皇威,掌兵要,龍驤虎步,高下在心。若欲誅宦官,如鼓洪爐燎毛髮耳。但當速發,行權立斷,則天人順之;卻反外檄大臣,臨犯京闕,英雄聚會,各懷一心,所謂倒持干戈,授人以柄,功必不成,反生亂矣。」

  何進笑曰:「此懦夫之見也!」

  旁邊一人鼓掌大笑曰:「此事易如反掌,何必多議!」

  視之,乃曹操也。

  正是:欲除君側宵人亂,須聽朝中智士謀。

  不知曹操說出甚話來,且聽下文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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