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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六十五回 劉先主猇亭大戰(2)


  卻說甘寧正在船中染病,聽知蜀兵大至,火急上馬時,一彪蠻兵驟至,人皆披髮跣足,或使弓弩長槍,傍牌刀斧。為首乃是胡王沙摩柯,生得面如噀血,碧眼突出,使一個鐵蒺藜骨朵,腰帶兩張弓,威風抖擻。甘寧見其勢大,不敢交鋒,撥馬而走,被沙摩柯一箭射中甯項,帶箭而走,到于富池口,坐在大樹之下而死。樹上群鴉數百,以繞其屍。吳王葬之,立廟祭祀。

  〔至今富池口有甘寧廟,往來客商祭祀極靈。有神鴉送客一程,乃是神人感應也。〕

  後人有廟贊詩曰:

  巴郡甘興霸,長江錦幔舟。
  關公不敢渡,曹操鎮常憂。
  劫寨將輕騎,驅兵飲巨甌。
  神鴉靈顯聖,香火永千秋!

  卻說先主全獲大功,遂得猇亭。吳兵各自四散逃走。先主收兵,諸將上功,只不見關興。先主慌令張苞等四面跟尋。原來關興殺入吳陣,正遇仇人潘璋,驟馬趕來。璋大驚,奔入山谷內,不知所往。興尋思只在山裡,往來尋覓不見。看看天晚,迷蹤失路。幸得星月有光,追至山僻之間,時有二更,到一莊上,下馬擊門。忽一老夫出而問之,興曰:「吾是戰將,失迷到此,求一飯充饑。」

  老夫引入,興見一神堂,內點著明燈,中間繪畫關公神象。興哭而拜之。老夫問曰:「將軍如何哭也?」

  興曰:「此吾父也。」

  老夫便拜。興問曰:「何故供養吾父?」

  老夫答曰:「此間皆是尊神地方。在生之日,家家侍奉,何況今日為神乎?老夫只望蜀兵早早報仇。今將軍到此,百姓有福矣。」

  置酒食待之,卸鞍喂馬。

  約有三更已後,忽門外又一人擊戶,老夫出而問之,乃吳將潘璋,亦來投宿。恰入草堂,關興見之,按劍在手,大喝曰:「反賊休走!」

  璋回身便出。忽門外一人,面如重棗,丹鳳眼,臥蠶眉,飄三縷美髯,綠袍金鎧,按劍而入。璋見是關公顯聖,便大叫一聲,神魂驚散,轉身回時,被興一劍斬之,取心瀝血,到神堂祭祀。興得了父親的青龍偃月刀,卻將潘璋首級拴于馬項之下,辭了老夫,就騎了潘璋的馬,望本營而來。於是老夫將璋屍首拖出燒埋。

  關興行無數裡,忽聽得人言馬嘶,一彪軍來到,為首將乃潘璋部將馬忠也。忠見興殺了主將潘璋,將首級拴于馬項之下,青龍刀又被興得了。忠見之,勃然大怒,縱馬來取關興。興見馬忠是害父仇人,氣沖牛斗,舉青龍刀望忠便砍。忠閃過,敗走。部下三百軍叫曰:「將軍休走!我等並力擊之!」

  馬忠撥回馬來,眾軍一聲喊起,將關興圍在垓心。興力孤,不能展轉。忽見西北上一彪軍殺來,乃是張苞跟尋關興也。馬忠見得救兵到來,慌忙自退。關興、張苞一處趕來。趕不數裡,前面糜芳、傅士仁引兵來尋馬忠。兩軍相合,混戰一處。背後淩統又引一軍來到。苞、興二人兵少,慌忙撤退,回至猇亭,來見先主,獻上首級,具言此事。先主驚異,賞犒三軍。

  卻說馬忠回見韓當、周泰,收聚敗兵,各分頭守把。軍士中傷者不計其數。馬忠帶糜芳、傅士仁于江渚屯紮。當夜三更,軍士皆哭聲不止。糜芳暗聽之,眾軍言曰:「我等皆是荊州之兵,被呂蒙詭計,送了主公性命。今劉皇帝御駕親征,東吳早晚休矣。所恨者,糜芳、傅士仁也。我等何不殺此二賊,去獻天子?功勞不小也。」

  眾言曰:「不要性急,等個空兒,便就下手。」

  糜芳聽畢大驚,遂與傅士仁商議曰:「軍心變動,我二人性命難保。劉先主所恨者,馬忠也。何不殺了他,將首級去獻先主,告稱我等不得已而降之。今知御駕前來,特地詣營請罪。」

  仁曰:「不可。去必有禍。」

  芳曰:「先主寬仁厚德,目今阿斗太子是我外甥,先主但念我國戚之情,必不肯加害。」

  二人計較已定,先備了馬。三更入帳刺殺馬忠,將首級割了,二人帶數十騎,徑投猇亭而來。伏路軍人先引見張南、馮習,具說其事。

  次日,到禦營中來見先主,獻上馬忠首級,哭告於前曰:「臣等實無反心,被呂蒙詭計,稱言關公已亡,賺開城門,臣等不得已而降之。今聞聖駕前來,特殺此賊,以雪陛下之恨。臣等伏候請罪。」

  先主大怒曰:「朕自離成都許多時,你兩個如何不來請罪?今日勢危,故來巧言令色,欲全其身!朕若饒你,至九泉之下,有何面目而見關公乎!」

  言訖,令關興在禦營中設關公靈位。先主親捧馬忠首級,詣前祭祀,哀傷甚切;又令關興將糜芳、傅士仁剝去衣服,跪於靈前,親自用刀剮之,以祭關公。忽張苞上帳,哭拜於地曰:「二伯父仇人皆已誅戮,臣父冤抑,何日報之?」

  先主曰:「賢侄勿憂。朕當土平江南,殺盡吳狗,務擒二賊,與你親自醢之,以祭你父。你父英靈知朕心也!」

  苞泣謝而退。

  此時,先主威聲大振,江南之人盡皆膽裂,日夜號哭。韓當、周泰大驚,急奏吳王,具言糜芳、傅士仁殺了馬忠,去歸蜀帝,亦被醢之。孫權心怯,遂聚文武商議。步騭奏曰:「先主所恨者,乃呂蒙、潘璋、馬忠、糜芳、傅士仁也。廢關公皆此數人,今盡亡矣。獨有范強、張達二人,乃刺張飛之輩,見在東吳。何不擒此二人,並飛首級,遣使送還,及交與荊州,送歸夫人,上表求和,再會前情,共圖滅魏,平分天下,有何不可?若如此行之,則蜀兵自退矣。」

  權從其言,遂具沉香木匣,盛貯飛首;叱武士擒下范強、張達,囚于檻車之內;令程秉為使,齎國書,望猇亭而來。

  卻說先主欲發兵前進,忽近臣奏曰:「東吳遣使送張車騎之首,並囚范強、張達二賊至矣。」

  先主兩手加額曰:「此天之所賜,亦由三弟之靈也!」

  即令張苞設飛靈位,先主自祭。見飛首在匣中,面不改色,先主哀傷甚切。張苞自仗利刀,將范強、張達萬剮淩遲,祭父之靈。後人有詩曰:

  范強、張達是仇人,更有糜芳、傅士仁。
  天理昭然還受報,猇亭分剮祭靈神。

  先主令張苞剮了范、張二賊,祭了張飛,怒氣不息,定要滅吳。馬良奏曰:「仇人盡戮,其恨可雪矣。吳大夫程秉到此,欲還荊州,再進夫人,永結親情之好,共圖滅魏,以分天下,伏候聖旨。」

  先主大怒曰:「朕切齒仇人,乃孫權也!今若與和,負二弟當日之盟也!今先滅吳,次卻收魏,一統天下,效光武之中興,是所願也!聯欲斬來使,以絕吳情。」

  多官苦告方免。程秉抱頭鼠竄,回奏吳王曰:「蜀不從講和,誓欲滅吳伐魏,恢復漢室。眾臣皆諫,堅執不聽。」

  權大驚,舉手失措。忽階下一人奏曰:「見有擎天之柱,如何不用耶?」

  眾視之,乃闞澤也。權曰:「德潤足知其才,乃是何人也?」

  當日闞澤舉薦之人未知是誰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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