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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三十九回 瓦口張飛戰張郃


  張郃所屯兵三萬,分為三寨,各傍山險:一名宕〔音蕩〕渠寨,一名蒙頭寨,一名蕩石寨。三寨軍各分一半,去取巴西,留一半軍守寨。張郃進兵前行。

  卻說張飛在巴西關中,守城軍報到,說張郃兵來。飛喚雷銅商議。銅曰:「閬中地惡山險,可以埋伏。將軍引兵出戰,我出奇兵,可擒張郃矣。」

  張飛撥精兵五千與雷銅。飛自領兵一萬,離閬中三十裡,與郃兵相遇。兩軍擺開,張飛出馬,單搦張郃。郃挺槍縱馬而出。相交戰到二十餘合,郃後軍大亂。原來望見背後山中有蜀兵旗旙,郃知便退。張飛背後掩殺,前面雷銅殺出,兩下夾攻,郃兵大敗。張飛、雷銅連夜追襲,只趕到宕渠山。郃仍舊分兵守住三寨,多置擂木炮石,堅守不戰。張飛離宕渠山十裡下寨,次日引軍搦戰。郃在山上大吹大打飲酒,並不下山。張飛令軍士大罵,郃只不出。飛兵還營。次日,令雷銅又去山下搦戰,郃又不出。雷銅驅軍士上山,山上擂木炮石打將下來,折了十餘人。雷銅急退。蕩石、蒙頭兩寨兵出,殺敗雷銅。次日,張飛又去搦戰,張郃又不出。飛使軍人百般穢罵,郃在山上亦罵。張飛尋思,無計可施。相拒五十餘日,飛就在山前紮住大寨,每日飲酒;飲至大醉,坐於山前辱駡張郃。

  玄德差人來軍前犒勞,見張飛飲酒,回見玄德,說張飛飲酒,恐失軍機。玄德大驚,乃問軍師。孔明笑曰:「原來如此!軍前恐無好酒。成都佳釀極多,可將五十甕作三車裝,送到軍前與張將軍飲之。」

  玄德曰:「吾弟自來飲酒失事,軍師何故反送許多好酒?吾弟醉中必被張郃所害。」

  孔明笑曰:「主公與益德許多年為弟兄,不知其心也。益德自來剛強,收川之時義釋嚴顏,此非勇夫所為也。今宕渠與張郃相拒五十餘日,近聞飲酒,醉之後則坐於山前辱駡,傍若無人。此非貪杯,乃賺張郃之計也。」

  玄德曰:「雖然如此,未見其實。可使魏延助之。」

  孔明令魏延解酒赴軍前,車上各插黃旗,大書「軍前公用美酒」。

  且說魏延解酒到寨中,見張飛傳說主公賜酒。飛拜受訖,分付魏延、雷銅各引一枝人馬為左右羽翼,只看軍中紅旗起便各進兵;教將酒擺列於帳下,令軍士大開旗鼓而飲之。有細作報上山來,張郃自來山頂窺望,見張飛坐於帳下飲酒,令二小卒於面前相撲為戲。郃曰:「張飛太欺我也!」

  傳令今夜下山劫飛寨,令蒙頭、蕩石二寨軍皆出劫寨,為左右援。當夜,張郃乘月色微明,引軍從山側而下,徑到寨前,遙望張飛大明燈燭,正在帳中飲酒。張郃當先大喊一聲,山頭擂鼓為助,直殺入中軍。但見張飛端坐不動。張郃驟馬到面前,一槍刺倒,〔原來是個草人,身上披張飛甲,頭上帶盔,伏於桌上,張郃刺倒。〕見是草人,急勒馬回。帳後連珠炮起,早到寨前,一將當先,攔住去路,睜圓環眼,聲若巨雷,乃燕人張益德,挺矛躍馬,直取張郃。兩下牙將各自拒住,兩將在火光中戰到三五十合。張郃只盼兩寨來救。原來被魏延、雷銅二將殺退,就勢奪了山路。郃與死戰百十餘合,山上火起,已被張飛後軍奪了寨柵。張郃敗走。張飛趕了一程,回守宕渠三寨。張飛報入成都。玄德大喜,方知益德飲酒是計,只要誘張郃下山。

  卻說張郃退守瓦口關,三萬軍已折了二萬,遣人問曹洪求救。洪大怒曰:「汝不聽吾言,強要進兵,到折了宕渠緊要隘口。」

  不肯發兵救應,卻使人催督張郃出戰。郃心慌,只得定計,分兩軍離寨去關口前山僻埋伏,分付曰:「我詐敗,張飛必然趕來,汝等就截住歸路。」

  當日張郃引軍前進,正遇雷銅。張郃與雷銅戰不數合,張郃敗走。雷銅趕來,兩軍齊出,截斷回路。張郃複回,刺雷銅于馬下。敗軍回報張飛,飛自來與張郃挑戰。郃又詐敗,張飛不趕。郃又回。如此三次,張飛知是計,收軍回寨,與魏延商議曰:「張郃用埋伏計殺了雷銅,又要賺吾,何不將計就計?」

  延曰:「如何?」

  飛曰:「我明日先引一軍,汝卻引精兵於後,待伏兵出,汝可分兵擊之。用車十餘乘,各載柴草,塞住小路,用火燒之。吾乘勢擒張郃,與雷銅報仇。」

  魏延領計。次日,張飛引兵前進。張郃兵又至,與張飛交鋒。戰到十合,郃又詐敗。張飛引馬步軍趕來。郃且戰且走,引張飛過山谷口,郃將後軍為前,複紮住營,與飛又戰,指望兩處伏兵出,要擒張飛。不想卻被魏延精兵到,趕入穀口,將車輛兩路截住,放火燒車,山谷草木皆著,煙迷其徑,兵不得出。飛來沖郃兵,張郃大敗,走上瓦口關,收聚敗兵,堅守不出。

  卻說張飛和魏延連日攻打關隘不下。飛見不濟,把軍退二十裡,卻和魏延引數十騎,自來關兩邊哨探小路。當日忽見男女數人,各背小包,於山僻攀藤附葛而走。飛馬上用鞭指與魏延曰:「奪瓦口關,只在這幾個百姓身上。」

  喚步軍分付:「休要驚恐,好生喚那幾個百姓來。」

  軍士連忙喚到馬前,飛用好言以安其心,問其何來。百姓告曰:「某等皆漢中居民,今欲回鄉,聽知大軍廝殺,塞閉閬中官道。今過蒼溪,從梓潼山出檜釿川,入漢中還家去。」

  飛曰:「這條路取瓦口關遠近若何?」

  百姓曰:「從梓潼山小路,卻是瓦口關背後。」

  飛大喜,帶百姓入寨中,與了酒食,便與魏延商議曰:「汝可引兵扣關攻打。我親自引輕騎五百,出梓潼山攻關後,張郃可擒矣。」

  飛令百姓引路,選輕騎五百,從小路而進。魏延扣關攻打。

  卻說張郃為救軍不到,心中正悶,忽報魏延在關下攻打。張郃披掛,卻待下山,忽報關後四五路火起,不知何處兵來。郃自領兵來迎,為首旗開,早見張飛。郃大驚,急往小路而走。馬不堪行,後面張飛追趕甚急。郃等棄馬上山,尋徑而逃。比及走脫,隨行止有十餘人,步行入南鄭見曹洪。洪見張郃止剩下十餘人,大怒曰:「吾教汝休去,汝取下文狀要去。今日折盡大兵,尚不自死,推轉斬之!」

  時有行軍司馬使教「留人」,來見張郃曰:「吾保汝取葭萌關,將功折罪,若何?」

  郃曰:「願往。」

  眾視之,乃太原陽興人也,姓郭,名淮,字伯濟,入見曹洪曰:「『三軍易得,一將難求。』張郃雖然有罪,乃魏王深愛者也,不可誅之。可再與五千兵,徑取葭萌關,則牽動各處之兵,漢中自安矣。如不成功,二罪俱罰。」

  曹洪從之,又與兵五千,教張郃取葭萌關。郃努力而去。

  卻說守關將孟達、霍峻,知張郃兵來,霍峻只要堅守;孟達定要迎敵,引兵下關,與張郃交鋒,大敗而回。霍峻急申文書到成都。玄德聞知,請軍師商議。孔明聚眾將於堂中,問曰:「今葭萌關緊急,必須閬中取張益德,方可退張郃也。」

  法正曰:「今益德兵屯瓦口關,鎮守閬中,亦是緊要之地,不可取回。帳中諸將內選一人去破張郃。」

  孔明笑曰:「張郃乃魏之名將,非等閒可及。不著益德,無人可當。」

  忽一人厲聲而出曰:「軍師何視人如草芥耳?吾雖不才,願斬張郃首級。」

  眾皆視之,乃老將黃忠也。孔明曰:「漢升雖勇,爭奈老矣,非張郃之對手也。」

  忠聽了,白髮倒豎而言曰:「某雖年老,兩臂尚開三石之弓,渾身還有千斤之力,何為老耶?」

  孔明曰:「將軍年近七十,如何不老?」

  忠趨步下堂,取架上大刀,掄動如飛;壁上硬弓,連拽折兩張。孔明曰:「將軍要去,誰為副將?」

  忠曰:「老將嚴顏,我兩個同去成功。但有疏虞,先納下這顆白髮頭。」

  玄德大喜,即時令黃忠、嚴顏去與張郃交戰。勝負還是如何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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