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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三十七回 曹操試神卜管輅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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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日曹操見黑風中群屍皆起,驚倒於地。須臾風定,盡皆不見。群下扶操回宮,感而成疾。後有贊左慈詩曰: 飛步淩雲遍九州,惟憑遁甲自遨遊。 金盤當殿呈銀鱠,玉盞飛空化雪鳩。 頃刻花開紅影亂,片時果結翠陰稠。 左慈施設神仙術,點悟曹瞞不轉頭。 又詩曰: 人言左道非真術,只恐其中未得傳。 若是真傳心地正,何須物外學神仙。 〔此言世傳左道術乃不正之法也,非也。但恐人心不自正耳,故以此解之。〕 贊曰: 幽貺罕征,明數難校。 不探精遠,曷感靈效? 如或遷訛,實乖玄奧。 曹操心疑左慈,因而成疾,服藥無愈。忽太史丞許芝,自許昌來見操。操令芝卜《易》。芝曰:「王上曾聞神卜管輅否?」 操曰:「頗聞其名,未知何為神蔔。汝當詳說其才。」 芝曰:「管輅,字公明,平原人也。容貌粗醜,無威儀而好酒,疏狂人也。自幼年八九歲,便喜仰視星辰,得人輒問其名,夜不肯寐。父母不能禁止。常雲『家雞野鵠,尚自知時,何況為人在世乎?』與鄰里小兒共戲土壤中,輒畫地為天文,分佈日月星辰,指點而觀之。及長,深明《周易》,仰觀、風角、占、會,肉眼通神相。其父曾為琅琊即丘長。 「管輅年十五歲,於學中讀史,日記數千言,學中四方人皆不及。琅琊太守單子春聞其名,召輅相見。時有座客百餘人,皆能言之士。輅問子春:「府君名士,加雄貴之姿。輅年少,膽氣未堅,欲相見,恐失精神。先請美酒三升,飲而後言。』太守喜之,遂與酒三升。飲畢,輅問子春:『今欲與輅為對者,若府君四座之士耶?』子春曰:『吾自與卿旗鼓相當。』輅曰:『輅始讀《書》、《論》、《易》本,學問微淺,未能引聖人之道,陳秦、漢之事,但欲論金木水火土鬼神之情耳。』太守曰:『此事最難,子以為易也?』座上賓客皆被管輅難倒,對答有餘,從曉至暮,酒食不行。客大奇之。於是天下號為『神童』。 「後有利漕〔地名〕居民郭恩,兄弟三人皆得躄疾,請輅蔔之。輅曰:『卦中有君家本墓中女鬼,非君伯母即叔母也。昔饑荒之年,必遭謀數升米之利,推落井中,嘖嘖〔音責〕有聲,推一大石壓破其頭。孤魂苦痛,自訴於天,以致君兄弟故有此報。』郭恩三人涕泣伏罪,答曰:『果有此事。』於是留管輅在家數日。忽一日,有鳩飛來梁上,其鳴如哭。輅蔔曰:『今日午時,當有一年老親人,從東方攜豬肉一肩、濁酒一瓶,主賓共飲。笑中當有小驚。』 「是日,果有姨丈攜酒肉至,與郭恩兄弟共飲甚歡。恩令家僮射雞為食,隔籬誤傷鄰家女子,左手流血,如此之驗。安平太守王基,知輅神蔔,取住其家。因信都令妻常患頭風,其子心痛,舉家常驚恐,請輅蔔之。輅曰:『此堂西頭,有二死屍:一男持矛,一男持弓箭,頭在壁內,腳在壁外。持矛者主刺頭,故頭痛不得舉也;持弓箭者主射胸腹,故心中懸痛不能飲食也。晝則浮游,夜則複來,故使病人驚恐也。』 「於是掘之入地八尺,果有二棺。一棺中有矛,一棺中有角弓及箭,木皆朽爛,但有角與鐵箭頭,半銜於棺中。遂徙骸骨去城外十裡埋之,家中無恙。有館陶令諸葛原遷新興太守,輅往送行。客言輅能複射。諸葛原不信,暗取燕卵、蜂窠、蜘蛛置於三盒之中,令輅蔔之。卦成,各寫四句於盒上。其一曰:『含氣須變,依乎宇堂;雌雄以形,羽翼舒張,此燕卵也。』其二曰:『家室倒懸,門戶眾多;藏精育毒,得秋乃化,此蜂窠也。』其三曰:『觳觫〔音穀速〕長足,吐絲成羅;尋網求食,利在昏夜,此蜘蛛也。』滿座驚駭。 「後鄉中鄰婦失牛,求輅蔔之。輅蔔之曰:『在北溪之西,七人宰之;疾速去尋,皮肉尚存。』其婦果往尋之,見七人於茅舍後煮食,皮肉猶存。婦告本郡平原太守劉邠,遂將各人獲斷。問其婦曰:『何以知之?』婦告管輅之神蔔也。劉邠不信,請輅試之,取印信囊及山雞毛藏於盒中,令輅蔔之。輅先蔔其一曰:『內方外圓,五色成文;含寶守信,出則有章,此印囊也。』其二曰:『岩岩有鳥,錦體朱身;羽翼玄黃,鳴不失晨,此山雞毛也。』劉邠大驚,遂待之為上賓。 「一日,春暮出郊閑行,見一少年于田中,管輅立道傍,觀之良久,問之曰:『少年高姓?青春多少?』少年答曰:『姓趙,名顏,年十九歲矣。』輅曰:『汝眉間有死氣,限三日內必死。吾乃管輅也,見汝貌美,可惜無壽。』趙顏回家,急告其父。父聞之,趕上管輅,哭拜於地曰:『請歸救之!』輅曰:『此乃天命也,安可禳之?』父告曰:『止有此子,望乞垂救!』輅見父子哀痛至切,乃曰:『汝可備淨酒一樽,鹿脯一塊,來日往南山之中、大樹之下,磐石上弈棋:一人向南坐者,穿白袍,其貌甚惡;一人向北坐者,穿紅衣,其貌甚美。汝可即將酒盤及鹿脯而往勸之。待酒食畢,汝可哭告其事,必添汝壽矣。切勿言我名字。』老人留輅在家。 「次日,趙顏攜酒脯,帶杯盤入南山之中。約行五六裡,果有二人于大松樹下上著棋,全然不顧。趙顏跪進酒脯。二人貪著棋,不覺飲酒已盡。趙顏哭拜於地而求壽,二人大驚。衣紅袍者曰:『此必管子之言也。吾二人已受其私,必須憐之。』穿白袍者,身邊取出簿籍視之,曰:『汝今年十九歲。吾今於「十」字上添一「九」字,汝可壽活九十九。回見管輅,教再休洩漏天機,必有大罪。』衣紅者出筆添訖,香風過處,化作二白鶴,沖天而去。趙顏回問管輅。輅曰:『穿紅者,南斗也;穿白者,北斗也。』顏曰:『吾聞北斗九皇,何其一也?』輅曰:『散而為九,合而為一也。北斗注死,南斗注生。今已添之,子複何憂?』父子拜謝。管輅自此恐泄天機,再不與人蔔矣。此人見在平原,主上要知休咎,何不召之?」 操大喜,即差人往平原召輅。 輅至,參拜訖,操令蔔之。輅答曰:「此幻〔音患〕術耳,何必為憂?」 操病遂安。操令蔔天下之事。輅曰:「三八縱橫,黃豬遇虎;定軍之南,傷折一股。」 又蔔算數,輅曰:「獅子宮中,以安神位;王道鼎新,子孫極貴。」 操問其詳,輅曰:「茫茫天數,不可預知;後有應驗,方悟也。」 操一日與輅論「雲從龍、風從虎」之意。操曰:「龍動則景雲起,虎嘯則穀風至,所以為火星者龍,參星者虎。火出則雲應,參出則風到,此乃陰陽之感化,非龍虎之所致也。」 輅答曰:「言夫論難當先審其本,然後求其理,理失則機謬,機謬則榮辱之主。若以參星為虎,則穀風更為寒霜之風,非東風之名。是以龍者陽精,以潛為陰,幽靈上通,和氣感神,二物相扶,故能興雲。夫虎者,陰精而居於陽,依木長嘯,動于巽林,二氣相感,故能運風。若磁石而取鐵,不見其神而金自來,有征應以相感也。況龍有潛飛之化,虎有文明之變,招雲招風,何足為疑?」 操問曰:「夫龍之在淵,不過一井之底;虎之悲嘯,不過百步之中,形氣淺弱,所通者近,何能興雲而馳東風?」 輅曰:「王上豈不見陰陽燧在掌握之中?形不出手,乃上引太陽之火,下引太陰之水,噓吸之間,煙景以集。苟精氣相感,懸象應乎二燧;苟不相感,則如二女同居,志不相得。自然之道,無有遠近也。」 操大喜,欲封輅為太史。輅答曰:「命薄相窮,不稱此職,不敢受也。」 操問其故,答曰:「輅額無主骨,眼無守睛,鼻無樑柱,腳無天根,背無三甲,腹無三壬,只可泰山治鬼,不能治生人也。」 操曰:「汝相吾若何?」 輅曰:「位極人臣,又何必相也?」 再三問之,輅但笑而不答。操令輅遍相文武官僚。輅曰:「皆治世之臣也。」 操問休咎,皆不肯盡言。後人有詩,單題神卜管輅。詩曰: 平原神卜管公明,能算南辰北斗星。 八封幽微通鬼竅,六爻玄奧究天庭。 預知相法應無壽,自覺心源極有靈。 可惜當年奇異術,後人無複授遺經。 操令卜東吳、西蜀二處。輅設卦雲:「東吳主亡一大將,西蜀有兵犯界。」 操不信。忽合淝報來:「東吳陸口守將魯肅身故。」 操大驚,便差人往漢中探聽消息。不數日,飛報至:「劉玄德遣張飛、馬超兵屯下辦〔地名〕取關。」 操大怒,自要領兵再入漢中。此去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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