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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二十七回 孔明定計捉張任


  張飛問計于嚴顏,顏曰:「從此取雒城,凡守禦關隘,計寨柵共三十餘處,都是老夫所管官軍,皆出於掌握之中。今感將軍之恩,無可以報,老夫當為前部,所到之處,盡皆喚出拜降,不必將軍動槍刀。」

  張飛稱謝不已。自此安民賞軍,于路進發。凡到之處,盡是嚴顏所管,都喚出投降。有遲疑未決者,嚴顏曰:「我尚且投降,何況汝乎?」

  於是望風歸順,並不曾廝殺一場。

  卻說孔明已具起程日期,去報玄德,教都會聚雒城。玄德與眾官商議:「今孔明、益德分兩路取川,會於雒城,同入成都。水陸車舟已於七月二十日起行,此時將及待到。今我等便可進兵。」

  黃忠曰:「張任每日來搦戰,見城中不出,彼軍懈怠,不做準備。今日夜間分兵劫寨,勝如白日廝殺。」

  玄德從之,教黃忠引兵取左,魏延引兵取右,玄德取中路。當夜二更,三路軍馬齊到。張任果然不做準備。眾入大寨,火光競起。蜀兵奔走,連夜只趕到雒城,城中兵接應入去。玄德還中路下寨。次日,引兵直到雒城,軍兵不出,圍住攻打三晝夜不絕。城中商議,張任曰:「盡教攻打,待他力乏,然後以兵擊之,備可擒也。」

  攻城到第四日,玄德自提一軍攻打西門。

  卻說雒城背後,黃忠、魏延在東門攻打,留南門、北門放軍行走。南門是山路,北門有涪水,因此不圍。張任望見玄德在西,騎馬往來指揮打城,從辰至未,人馬力乏。玄德卻待要退,張任教吳蘭、雷銅二將引軍出北門,轉東門,去敵黃忠、魏延。「我自引軍出南門,轉西門,單捉劉備」。城內盡撥民兵上城,擂鼓助喊。

  玄德見紅日平西,教後軍先退。軍士方回身,城上一片聲喊起,南門內軍馬突出。張任徑來軍中捉玄德,玄德軍中大亂。黃忠、魏延又被吳蘭、雷銅敵住,兩下不能相顧。玄德敵不住張任,撥馬望山僻小路而走。張任從背後趕來,看看趕上。玄德獨自一人一馬,張任引數騎趕來。玄德正望前盡力加鞭,忽山路一軍出。玄德馬上叫苦曰:「前有伏兵,後有追兵,天亡我也!」

  迎近前去,當頭一員大將乃燕人張飛,正從那條路上來。望見塵埃起,知與川兵交戰,張飛當先而來。玄德有天子洪福。張飛正撞見張任,便就交馬。兩員將戰到十餘合,背後嚴顏引兵大進。張任火急回身。張飛只趕到城下。張任退入城中,拽起吊橋。

  張飛回見玄德曰:「軍師溯江而來,尚且未到,反被我奪了頭功。」

  玄德曰:「山路險阻,如何無軍阻當,長驅大進,先到於此?」

  張飛曰:「于路關隘四十五處,皆出老將軍嚴顏之功。」

  把義釋嚴顏一事,從頭說了。「因此于路並不曾費分毫之力,只顧飲酒食肉至此。」

  引嚴顏見玄德。玄德謝曰:「若非老將軍,則吾弟安能到此。」

  即時便脫身上黃金鎖子甲以賜之。嚴顏得賜拜謝。正待安排宴飲,忽聞哨馬回報:「黃忠、魏延正和川將吳蘭、雷銅交鋒,城中吳懿、劉璝又引軍助戰。二將雖能,軍士先走,因此當抵不住,大敗望東去了。」

  張飛曰:「卻好俺在這廝背後。」

  繞城分兵兩路殺來:張飛在左,玄德在右。吳懿、劉璝見後面喊聲大起,慌退入城中。吳蘭、雷銅急退,卻被玄德、張飛截住歸路。黃忠、魏延又在前面。吳蘭、雷銅商議,不如投降。因此,二人將本部軍馬前來投降。玄德准降,因此收兵近城下寨。

  卻說張任見降了二將,心中憂慮。吳懿、劉璝曰:「兵勢甚危,不決一死戰,如何得兵退?一面差人入成都見主公告急,一面用計敵之。」

  張任曰:「某來日領一軍搦戰,詐敗,引轉城北;二將內可用一人引軍沖出,截斷其中,可獲勝也。」

  吳懿曰:「劉將軍相輔公子守城。」

  約會已定。

  次日,張任引數千人馬,搖旗呐喊,出城搦戰。張飛曰:「小弟願往。」

  上馬出戰,更不答話,與張任交鋒。戰不到十余合,張任詐敗,繞城而走。張飛盡力追之。吳懿一軍截住,張任引軍複回,把張飛圍在垓心,進退不得。比及玄德引軍來救時,一隊軍從江邊殺出,正遇吳懿。當先一員大將,挺槍躍馬,與吳懿交鋒。只一合,生擒吳懿,戰退敵軍,救出張飛。視之,乃常山趙子龍也。飛問軍師何在,雲曰:「先使我來解救。料想此時已與主公相見了也。」

  二人擒吳懿回寨。張任自退入東門去了。

  張飛、趙雲回寨中見玄德,其孔明、簡雍、蔣琬已在帳中。飛下馬來參軍師。孔明大驚,問曰:「如何先到?」

  玄德說義釋嚴顏之事。孔明賀曰:「乃主公洪福。將軍用謀,立此莫大之功,可以勒之金石,萬年稱讚。」

  趙雲解吳懿見玄德。玄德曰:「汝降否?」

  吳懿曰:「某既被捉,如何不降?」

  玄德大喜,待為上將。孔明問城中有幾人守城,吳懿曰:「有劉季玉子之劉循,輔將劉璝、張任。劉璝不打緊。有張任,蜀郡人,家寒,極有膽略,此人不可輕敵。」

  孔明曰:「先捉張任,然後取雒城。」

  問:「城東這座橋甚名?」

  吳懿曰:「金雁橋。」

  孔明遂乃乘馬來到橋邊,繞河俱看了。回到寨中,喚黃忠、魏延聽令:「各引一千軍,離金雁橋從南五六裡,兩岸都是蘆葦蒹葭,可以埋伏。魏延引一千槍手在左邊,單戮鞍上將;黃忠引一千刀手右邊,單砍坐下馬。殺開士卒,張任必投山東小路而走。張益德引一千軍伏在那裡,張任就彼處擒之。」

  喚趙雲伏于金雁橋北:「待我引張任過橋,你便將橋拆斷,卻勒兵於橋北,遙為之勢,使張任不敢望北走,退投南去,卻好中計。」

  調遣已定,軍師自去誘敵。

  卻說劉璋差卓膺、張翼二將,前來助戰。二將見劉循畢,張任教劉璝、張翼二將守城,自與卓膺為前後二隊:任為前隊,膺為後隊,出城迎敵。孔明引一隊不整不齊軍,過金雁橋來,與張任對陣。孔明乘四輪車,綸巾羽扇而出,兩邊百餘騎簇捧,遙指張任曰:「曹操百萬之眾,聞吾之名,望風而走。今到此地,何為不降?」

  張任看見孔明軍伍不齊,馬上冷笑曰:「人都說諸葛亮用兵如神,原來有名無實!」

  把槍一招,大小軍校齊殺過來。孔明棄了四輪車,上馬退步過橋。張任從背後趕來。過了金雁橋,見玄德軍在左,嚴顏兵在右,來殺張任。張任知是計,急回軍時,橋已拆斷了;欲投北去,趙雲一軍隔岸擺開,因此投南繞河而走。走不到五七裡,蘆葦叢雜去處,魏延一軍,長槍一帶,從蘆葦中忽起,只戮鞍上將;黃忠一軍,各用長刀,伏在蘆葦內,只剁馬蹄。馬軍盡倒,皆被執縛。步軍那裡敢來。張任引數十騎望山路而走,正撞著張飛生力軍擺開。張飛大喝一聲,眾軍齊上,將張任活捉了。原來卓膺見張任中計,已投趙子龍軍前降了,一發都到大寨。玄德賞了卓膺。

  張飛解張任到玄德前,孔明亦坐於帳中。玄德與張任曰:「蜀中諸將望風而降,汝何不早投拜?」

  張任睜目大怒而叫曰:「忠臣豈肯事二主乎?」

  玄德曰:「汝不識天時耳。降即免死。」

  任曰:「今日便降,久後也不降。願早吃一刀!」

  玄德不忍殺之。張任厲聲高罵。孔明喝令斬之,以全其名。後人有詩贊張任曰:

  老將安能扶二主?張任忠勇死猶生。
  高名正似天邊月,夜夜流光照雒城。
  〔至今墳墓猶存。為土神,有廟在雒城東。〕

  玄德感歎不已,令收屍首葬于金雁橋側,以表其忠。

  次日,令嚴顏、吳懿等蜀中降將為前部,直至雒城,大叫:「早開門受降,免一城生靈受苦!」

  劉璝在城上大罵蜀諸將。忽惱背後一人,殺倒從者,執縛劉璝,開門納降。玄德軍馬入雒城。劉循開西門走脫,投成都去了。玄德出榜安民。獻劉璝者,乃武陽人也,姓張,名翼,字伯恭。玄德得了雒城,重賞諸將。孔明曰:「雒城已破,成都只在目前。惟恐外州郡不寧,可令張翼、吳懿引趙雲撫外水定江、犍為等處所屬州郡;令嚴顏、卓膺引張飛撫巴西、德陽所屬州郡,就委官按治平靖,卻勒兵回成都取齊。」

  張飛、趙雲各自引兵前去。孔明問前去有何處關隘,蜀中降將曰:「止有綿竹可以守禦。若得綿竹,成都唾手而得。」

  法正曰:「不可進兵,恐驚動成都人民。某有一計,令成都便屬主公。」

  試看法正進用何計可得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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