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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十九回 張永年反難楊修(3)


  於是乘馬引僕從,望荊州界上而來。前至郢州界口〔音潁州〕,忽見一隊軍馬,約有五百餘騎,為首一員大將,輕裝軟扮,馬道相迎。那員將問曰:「來者莫非張別駕乎?」

  松曰:「然也。」

  那員將慌忙下馬,聲喏曰:「趙雲等候多時。」

  松曰:「莫非常山趙子龍也?」

  雲曰:「然。某奉主公劉玄德命,為大夫遠涉路途,鞍馬驅馳,特命趙雲聊奉酒食,護送大夫,以衛回程。」

  言罷,軍士捧過酒食來,雲跪而進之。松自思曰:「人言劉玄德寬仁愛客,今果如此遠接,卻又有那曹操傲慢我!」

  遂與子龍飲了數杯,上馬同行,來到荊州界首。是日天晚,前到館舍,見門外兩邊百餘人侍立,擊鼓相接。一將于馬頭前施禮曰:「奉主公劉玄德將令,為大夫遠涉風塵,遣關某灑掃驛庭,以待宿歇。」

  松下馬與雲長同入館舍相待。酒禮已設畢。雲長、子龍再三謙讓,而後方坐,殷勤相勸。飲至更闌,宿了一宵。

  次日早膳畢,上馬行不到三五裡,遠遠一簇人馬到,當中乃是大漢劉皇叔,左有臥龍,右有鳳雛,遙見張松,早先下馬等候相見。玄德曰:「久聞大夫高名,如雷灌耳。恨雲山遙遠,不得聽教。今聞回都,專此相接。倘蒙不棄,到荒州暫歇車馬片時,以敘渴仰之私,未知大夫肯容否?」

  松大喜,遂上馬。皇叔等與張松並轡而入荊州,設宴管待。坐間只說閒話,並不提起西川一事,亦不動問劉璋安樂否,並川中人品等項。席之所以言及者,松一一對答,也只等劉玄德開言,然後說之。玄德並孔明亦默然不題。松曰:「今皇叔守荊州,還有幾郡?」

  孔明答曰:「荊州乃暫借東吳的,每每使人取討。今我主因是女婿,故權且安身。」

  松曰:「東吳據六郡八十一州,民強國富,猶且不知足耶?」

  龐統曰:「吾主公漢帝皇叔,反不能佔據州郡,其他皆漢之蟊〔音毛〕賊,以霸道居之,惟智者不平焉。」

  玄德曰:「二公休言。吾有何德,豈敢望居高位而守城池乎?」

  松曰:「不然。『天下者,非一人之天下,乃天下人之天下也,惟有德者居之。』何況明公乃漢室宗親,仁義充塞乎四海。休道佔據州郡,便代正統而即帝位,亦不分外。」

  玄德拱手,惶恐而謝曰:「如公所言,吾何敢當之!」

  自此,一連留張松飲宴三日,並不提起川中之事。松辭去,於十裡長亭設宴送行。玄德舉酒與松曰:「甚荷大夫不外,肯留三日。今日相別,不知何日聽教?」

  潸然淚下〔音山然〕。張松自思:「玄德有堯、舜之風,安可舍之?不如說之,令取西川,成吾願也。」

  松遂言曰:「松亦朝暮趨侍,恨未有便耳。松觀荊州,東有孫權,常懷虎踞;北有曹操,每欲鯨吞,亦非可久戀之地也。」

  玄德曰:「故知如此,但未有安跡之所而容身也。」

  松曰:「益州險塞,沃野千里,民殷國富;人傑地靈,帶甲十萬;智能之士,久慕皇叔之德。若起荊、襄之眾,長驅西指,霸業可成,漢室可興矣。」

  玄德曰:「備安敢當此。劉益州亦帝室宗親,恩澤布蜀中久矣。他人豈可得而動搖乎?」

  松曰:「某非賣主求榮,今遇明公,不敢不披瀝肝膽也。劉季玉雖有益州之地,稟性暗弱,不能任賢用能;加之張魯在北,為人不武,賞罰不明,號令不行,人心離散,思得明主。松此一行,專欲納款於操;何期逆賊恣逞奸雄,欺君罔上,終為漢朝大貨。明公先取西川為基,然後北圖漢中,次取中原,匡正天朝,名垂青史。明公若果有取西川之意,松願施犬馬之勞,以為內應。未知明公鈞意若何?」

  玄德曰:「深感君恩。備雖艱窘,奈劉季玉與備同宗,若相攻之,恐天下人唾駡。」

  松曰:「明公知天時人事乎?若以人事而背天時,恐日月逝矣!大丈夫處世,當以努力建功立業,著鞭在先。今若乘時不取,為他人取之,悔之晚矣。」

  玄德曰:「備聞蜀道崎嶇,千山萬水,車不能方軌,馬不能聯轡;雖欲取之,用何良策?」

  松於袖中取出一圖,遞與玄德,曰:「松感荷難盡,故獻此圖。上報明公知遇之恩也。但將此圖觀看,一日便知蜀中之道矣。」

  玄德略展視之,上面盡寫著地理行程,遠近闊狹,山川險要,府庫錢糧,一一具載明白。松又曰:「明公可速圖之。松有心腹契友二人,法正、孟達也。此二人必能相助。如二人到荊州時,可以心事共議。」

  玄德拱手謝曰:「青山不老,綠水長存。他日相期,必當厚報。」

  松曰:「松遇仁義之主,不得不盡情相告焉,豈敢望報乎!」

  二人相別,孔明、龐統皆拜於長亭之下,雲長等皆送數十裡方回。張松望西川而去,玄德等自回荊州。

  卻說張松回益州,先來見友人法正,字孝直,右扶風郿人也,賢士法真之子。松見正,備說:「曹操輕賢傲士,只可同憂,不可同樂。吾已將益州許劉皇叔矣,專欲與兄議之。」

  法正曰:「吾料劉璋非其主也,已有心見劉皇叔久矣。此心相同,又何疑焉?待吾鄉兄孟達同議。」

  少頃,孟達至。達字子慶,與法正同鄉。達入見,正與松大笑。達曰:「吾已知二公之意,將欲獻益州耶?」

  松曰:「是欲如此,兄試猜之,合獻與誰?」

  達曰:「非劉玄德不可當也。」

  三人撫背大笑。法正曰:「汝明日見劉璋若何?」

  松曰:「吾薦二公為使,可往荊州。」

  二人應允。

  次日,張松見劉璋。璋問幹事若何,松曰:「操乃漢賊,欲篡天下,不可為言,彼已有取川之心。」

  璋曰:「似此,如之奈何?」

  松曰:「某有一謀,使張魯、曹操皆不敢輕犯西川。」

  璋又曰:「如何解之?」

  松曰:「見居荊州的劉皇叔與主公同宗,加之本人仁慈寬厚,有長者之風。赤壁鏖兵之後,操聞之而膽裂,何況張魯乎?主公何不遣使齎書以結好之,使為外援,足可以拒曹操、張魯,蜀中可安矣。」

  璋曰:「吾立此心久矣,誰可為使?」

  松曰:「非法正、孟達,不可往也。」

  璋即召二人入,修書一封,令法正為使,先通情好;次遣孟達,送精兵數千,令玄德守禦。正商議間,一人自外突然而入,汗流滿面,大叫曰:「主公若聽張松之言,則四十一州郡已屬他人矣!」

  松大驚。言者是誰,下回便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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