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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七回 周瑜定計取荊州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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孔明聽知魯肅到,教遠遠迎接,接到公廨,各來相見,玄德待以上賓。肅曰:「江左聽知令侄棄世,吳侯特具薄禮,遣某前來致祭。公瑾再三申敬于玄德公、孔明先生。」 玄德、孔明起身稱謝,收了禮物,置酒相待。肅曰:「前者皇叔有言:『公子劉琦若在,荊州暫且居住。』今公子去世,必然見還。肅亦為此事而來。幾時可以交割?」 玄德曰:「公且飲酒,有一個商量。」 肅強飲數杯,連逼數次。玄德未及開言,孔明變色言曰:「子敬公好不通禮!我主人相待,直須要說到根前?自三皇五帝開天立極以來,『天下者,非一人之天下,乃天下人之天下也』。且休說遠。昔我高皇帝提三尺劍,斬白蛇,起義兵,成四百餘年之基業,傳至於今。不幸奸雄並起,宇宙瓜分,各處一方,自收賦稅;有日天道好還,複歸正統。我主人乃中山靖王之後,漢景帝玄孫,今皇上之叔,封疆之內,合分茅列土而居。加之劉景升乃我主之兄也,弟承兄業,有何不可?汝主乃錢塘小吏之子,素無功德於朝廷;今倚強惡,佔據六郡八十一州,尚自貪心不足,而欲吞漢上也。劉氏天下,我主劉倒無分,汝主姓孫合情佃也?況赤壁破曹兵,我主多負勤勞,眾將並皆用命,豈獨是汝東吳之力耶?若非我借東南風信,汝周郎安能展半籌耳?江南一破,休說二橋〔橋,姓。古從木傍。〕擄于銅雀宮,則汝等妻子皆不能保矣。適來我主人不即答應者,以子敬乃高明之士,必能察焉。子敬深通古今,善辨是非,何故出此言耶?」 一席話,問得魯子敬緘口無言;半晌乃曰:「孔明之言,怕不有理。爭奈于魯肅身上,甚是不便。汝等做個損人安己麼?」 孔明曰:「有何不便處?」 肅曰:「昔日皇叔當陽受難時,是肅引孔明渡江見吳侯;後來周公瑾要興兵攻荊州,又是魯肅當回;後來說待公子去世還荊州,又是魯肅回話:今又不應前言,失其大信,魯肅無葬身之地矣!肅死無恨,使荊州之民立見塗炭,玄德公亦受萬代之恥笑也!願思忖焉。」 孔明曰:「曹操統百萬虎狼之眾,動以天子為名,吾亦只以為疥癬之疾,豈懼周郎一小兒乎!若只說恐先生面上不好看,我教主人立紙文書,暫借荊州為本;待我主別圖得城池之時,便交付還東吳。此理如何?」 肅曰:「孔明還奪得何處,還我荊州?」 孔明曰:「中原急未可圖;西川劉璋暗弱,我主待圖之。若圖得西川,那時便還。」 肅教立文書。玄德親筆寫成,押了字。代保人諸葛孔明也押了字。孔明曰:「玄德公是我主人,難道自家作保?煩子敬先生也押個字,回見吳侯,也好看。」 肅曰:「某知皇叔乃仁義之人,必不相負。」 遂押了字,收了文書。宴罷便辭。玄德、孔明送到船邊。與魯肅曰:「子敬見吳侯,善言伸意,休生妄想。若不容准我,我翻了面皮,連八十一州都奪了。只要兩家和氣,皆賴子敬一語之勞,休教曹賊笑話!」 肅作別下船而回,先到柴桑郡見周瑜。瑜問曰:「子敬討荊州如何?」 肅曰:「有文書在此。」 呈與周瑜,瑜頓足曰:「子敬中諸葛亮之謀也!允與借地,實是混賴。說道取了西川便還,知他是幾時?假如十年不得西川,十年不還,知他誰後誰先?這等文書,如何中用,你卻與他做保!他若不還城池,必須連累足下,吳侯一怒,九族難保也!」 魯肅聞言,癡呆了半晌,將文書擲地下,泣曰:「恐玄德不負於我。」 瑜曰:「子敬乃誠實篤厚人也。劉備是梟雄之輩,〔梟雄者,勇健也。〕諸葛亮乃奸猾之徒,恐不似先生之心也。」 肅曰:「若此,如之奈何?」 瑜曰:「但念子敬是吾恩人,想借三千斛之事,吾如何不救你?你且寬心住數日,待江北探細的回,別有區畫。」 魯肅跼蹐〔二音:局即。〕不安,撚指數日。 細作回報:「荊州城中揚起布旛做好事,城外別建新墳,軍士各掛孝服。」 瑜驚問曰:「沒了甚人?」 細作曰:「劉玄德沒了甘夫人,即日安排殯葬。」 瑜與魯肅曰:「吾計成矣!使劉備束手就縛,荊州反掌可得!」 肅曰:「計將安出?」 瑜曰:「劉備喪妻,吳侯有一妹,極甚剛勇,侍婢數百,居常帶刀,房中軍器擺列遍滿,雖男子不及也。我修封申呈,敬達吳侯,便教人去荊州為媒,說劉備來入贅。賺到南徐,妻室不能勾得,幽囚在獄中,卻使人去討荊州換了劉備。一角交割了荊州城池,我別有個主意。於子敬身上,須無事也。」 魯肅拜謝。寫了申呈,選快船送魯肅投南徐,徑見吳侯,先說借荊州一事,呈上文書。孫權曰:「若如此,何時取得?」 肅曰:「有周都督申呈在此,用此計可得荊州。」 權看畢,點頭暗喜,尋思誰人可去,猛然省曰:「非此人不可。」 遂喚一人而至,姓呂,名範,字子衡,乃汝南細陽人也。權曰:「近聞劉玄德喪妻。吾有一妹,欲招此人為婿,永結親姻,共力破曹,以扶漢室。非子衡不可為媒,望作急往荊州一行。」 範曰:「主公之命,安敢有違!」 即日收拾船隻,帶數個從人,望荊州來。 卻說玄德自沒了甘夫人,晝夜煩惱。一日,正與孔明閑敘,人報東吳差呂範到來。孔明笑曰:「此乃周瑜之計,必是荊州之故。亮只在屏風後潛聽。但有甚話,主公都應承了。留來人在驛中安歇,別作商議。」 玄德教請呂範入。禮畢坐定,茶罷,玄德問曰:「子衡此降,必有見諭?」 範曰:「某近聞公喪偶,有一門好親,故不避嫌,特來作媒。未知尊意若何?」 玄德曰:「中年喪妻,大不幸也。肉尚未冷,安敢望此?」 範曰:「人若無妻,如屋無梁,豈可中道而廢人倫也?吾主人吳侯有一妹,美而大賢,堪可以奉箕帚。若兩家共結秦、晉之歡,則曹賊不敢正視東南也。于國於家,並皆全美。望皇叔裁之,便可一行。」 玄德曰:「此事吳侯知否?」 範曰:「不先稟得吳侯允准,如何敢造次來說。」 玄德曰:「吾已半百之年,鬢髮斑白;吳侯之妹,正當妙齡,恐非配偶。」 範曰:「吳侯之妹,身雖女子,志勝男兒。常言:『若非天下英雄,吾不事之。』今皇叔名聞四海,德播華夷,正所謂淑女以配君子,豈可以年齒上下相嫌乎?」 玄德曰:「公且少留,容某思之。」 是日設宴相待,留於館舍。至晚,與孔明商議。孔明曰:「來意亮已知道了。適間卜《易》,得一大吉大利之兆。主公便可應允。先教孫乾和呂範去同見吳侯,面許已定,擇日便去就親。」 玄德曰:「周瑜定計欲害劉備,豈可以身輕入危險之地乎!」 孔明大笑曰:「雖是周瑜之計,豈能出諸葛亮之料乎!略用小謀,使周瑜半籌不展;吳侯之妹又屬主公,荊州萬無一失。」 孔明定三條妙計,氣死周瑜。其計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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