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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五回 諸葛亮舌戰群儒(1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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魯肅、孔明在舟中共話。肅猛省:「孔明是個舌辯之士,去到江東,猶恐惹起刀兵。常勝則可,倘敗則歸罪於我!」 尋思半晌,與孔明曰:「先生如見吳侯,切不可實言曹操兵多將廣。若問操欲下江東否,只言不知。」 孔明曰:「不鬚子敬叮嚀,亮自有對答之語。」 魯肅連囑數番。孔明冷笑。船已到岸,肅請孔明於驛中安歇已定。 肅來見孫權。權正聚文武於堂上議事,聽知魯肅到,急召而問曰:「子敬,荊州體探事情若何?」 肅曰:「未知虛實。」 權曰:「所幹何事?」 肅曰:「別有商議。」 權將曹操檄文以示肅曰: 操近承帝命,奉辭伐罪。旌麾南指,劉琮束手;荊、襄之民,望風歸順。今統大兵百萬,上將千員,欲與將軍獵于江夏,共伐劉備,同分漢土,永結盟好。相見再期,早宜回報。 肅看畢,曰:「主公尊意若何?」 權曰:「未有定論。」 張昭曰:「曹操虎豹也。今擁百萬之眾,借天子之名以征四方,拒之不順。且將軍大勢可以拒操者,長江也。今操得荊州水軍,艨艟鬥艦,動以千數,浮以沿江,水陸俱下,此為長江之險已與我共之矣!其勢如山嶽,不敢迎之。以愚之計,不如降之,以為萬安之策。」 眾謀士皆曰:「子布之言,甚合天意。」 孫權沉吟不語。張昭等又曰:「主公不必多疑。如降操,則東吳民安,江南六郡可保矣。」 權起更衣,肅隨於宇下。權知肅意,乃執肅手而言曰:「卿欲如何?」 肅曰:「卻才眾人之意,專誤將軍,不足以圖大事。眾皆可降曹耳,如將軍必不可也。」 權曰:「何也?」 肅曰:「如肅等降操,當以肅還鄉黨,品其名位,猶不失下為操從事,乘犢車,從吏卒,交遊士林,累官政不失州郡也。將軍降曹操,欲安所歸乎?官不過封候而已,車不過一乘,騎不過一匹,從不過十人,豈得南面稱孤哉?眾人之意,各為自己,不可用也。將軍詳之,早定大事。」 權歎曰:「諸人議論,甚失孤望。子敬開說大計,正與吾同。此天以子敬賜我也!保全之計,其意須要已定。曹操新得袁紹,近得荊州之兵,恐勢大,難與以敵。」 肅曰:「肅渡江而到當陽,已聞劉豫州軍敗;次至江夏相見,特問其虛實。有一人深知前故,特引到此,主公試問之。」 權曰:「是何人?」 肅曰:「諸葛瑾之弟,諸葛亮也。」 權曰:「莫非臥龍光生否?」 肅曰:「是也,見在館驛中安歇。」 權曰:「今日天晚,來日聚文武於帳下,先教見俺江東英俊,然後升堂議事。」 肅領命而去。 次日早,請孔明來見,肅又囑曰:「如見吳侯,切不可言曹操兵多。」 孔明曰:「亮自見機而變,不誤於公。」 魯肅引孔明至幕下,視之,見張昭、顧雍等一般文武二十餘人,峨冠博帶,整衣端坐。孔明料眾謀士俱在,教肅引領,從頭逐一相見,各問姓名。施禮已畢,坐于客席。張昭等見孔明飄飄然有出世之表,昂昂然有淩雲之志。張昭等料孔明來下說東吳,昭先以言挑之曰:「昭乃江東微末之士也。久聞先生歸於隆中,躬耕隴畝,以樂天真,好為《梁父吟》,每自比管仲、樂毅,此語果有之乎?」 孔明暗思:「這人言語挑我。」 遂應答之:「此亮平生小可之比也。」 昭曰:「近聞劉豫州三顧先生于草廬之中,而聽高論,豫州『如魚得水』,每欲席捲荊州、襄。今一旦以屬曹公,未審是何主見?」 孔明自思:「張昭乃孫權手下一個謀士,若不先難倒他,如何說的孫權?」 遂答昭曰:「吾觀取漢上之地,易如反掌。吾主劉豫州,躬行仁義,不忍奪同宗之基業,故力辭之。劉琮孺子,聽信佞言,暗獻國投降,致使曹操得其猖獗。今豫州兵屯江夏,別有良圖,非等閒可知也。」 昭曰:「若此,先生言行相違也。聖人有雲:『古者言之不出,恥躬之不逮也。』先生自比于管仲、樂毅,愚自幼酷視《春秋》,深慕二公之為人。管仲相桓公,霸諸侯,一匡天下,糾合諸侯不以兵車,管仲之力也。樂毅扶持微弱之燕,下齊七十餘城。此二人者,可謂濟世之才,古今之豪傑也。今曹橾橫行於中國,擅行征伐,動無不克,有順其欲者,從而慰之;不順其欲者,從而伐之。宣言曰:『吾奉天子明詔,誅反討逆。』因此海宇振動,英雄賓服。先生在草廬之中,但笑傲風月,抱膝危坐。今既從事劉豫州,當與生靈興利除害,此所謂『達則兼善於天下』。且玄德公未見先生之時,尚且縱橫寰宇,據守城池;今見先生,人皆仰面望之,雖三隻之童蒙,亦謂彪虎生翼,將見漢室復興,曹氏即滅矣。朝廷故舊大臣,山林隱跡之士,皆拭目而待;拂高天之雲翳,仰日月之光輝,拯民於水火之中,措之于衽席之上。何其先生自歸豫州,曹兵一出,玄德棄甲拋戈,望風而竄,上不能報劉表以安庶民,下不能輔孤子而據漢室。先生知而使之,是不仁也;不知而使之,是不智也。近聞玄德棄新野,走樊城,敗當陽,奔夏口,無容身之地,有燒眉之急。此是自得先生以來,反不如其初也。豈有管仲、樂毅萬分之一哉?先生幸勿以愚直而怪之!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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