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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七回 呂布敗走下邳城


  張遼、高順引兵擊張飛寨,布自擊關公寨,各出迎戰,玄德分兵兩路救應。呂布引軍背後殺來,關公兩路軍馬盡皆潰散,玄德引十數騎回沛城。呂布趕來,玄德急喚城上放下吊橋。呂布後到,城上要放箭,又怕射了玄德,被呂布乘勢趕入城門。甕城裡數騎來迎,呂布一戟一個,殺得盡絕。把門將士都走了。布招軍馬入城。玄德見背後火起,到家不及,徑穿城而過,出於西門,匹馬逃難。

  布先到玄德門首,糜竺出迎,跪于馬前,告曰:「玄德乃將軍弟也。吾聞大丈夫冤仇,不廢人之妻子。與將軍爭天下者乃曹丞相也,量玄德何敢?望將軍愛惜。玄德常想轅門射戟之恩,一飯之間,未嘗忘也。將軍憐之!」

  布曰:「吾與玄德舊曾拜義,安肯害及妻子乎?汝可引一家老小,複去徐州安置。」

  呂布賜竺寶劍一口,但登門者,即斬之。〔此是呂布好處。〕糜竺保老小上車,移往徐州安置。

  呂布既殺散玄德軍,自投山東兗州界上,留高順、張遼屯小沛城。孫乾亦自逃出城。關、張各自收得些人馬,往山中住紮,如落草一般。

  卻說玄德匹馬往山中逃難,正行之間,背後一軍來趕,回頭視之,乃孫乾也。相抱而哭。玄德曰:「吾今二弟不知存亡,老小失散,吾將自盡矣!」

  孫乾曰:「不可。何不投操,以圖後計?」

  玄德依其言,尋小路投許都,路上絕糧,於村中求食。但到處,聞劉豫州,皆跪進粗食。忽到一家投宿,其家一後生出拜,問之,乃獵戶劉安也。聞是同宗豫州牧至,遍尋野味不得,殺其妻以食之。玄德曰:「此何肉也?」

  安曰:「乃狼肉也。」

  二人飽食。天晚夜宿,至曉辭,去後院取馬,見殺其妻于廚下,臂上盡割其肉。玄德問之,方知是他妻肉,痛傷上馬,欲帶劉安去。安曰:「老母見在,不可遠行。」

  玄德謝了,遂取路出梁城。忽見塵頭蔽日,漫山塞野軍馬來到。玄德迎之,乃是操軍也,直至中軍旗側,下馬拜迎。操亦下馬答之。說失沛城、散二弟、陷老小,操亦下淚。更說劉安殺妻為食之事,操令孫乾以金百兩賜之。

  軍行至濟北,夏侯淵等迎接操入寨,說兄枯其一目,臥病未痊。操臨臥處視之,令先回許都調理。一面使人打聽呂布見在何處。人報雲:「呂布與陳宮、臧霸結連泰山寇,兵犯兗州。」

  操令曹仁引三千軍打沛城;操提二十萬軍,與玄德來戰呂布。軍至山東界口,路近蕭關,敵軍攔住,乃泰山寇孫觀、吳敦、尹禮、昌豨三萬餘兵,四員將立於陣前。操令沖陣,許褚飛馬舞刀而去。四將一齊來迎。許褚抖擻精神,四員將抵敵不住,四散奔走。操乘勢掩殺,追上蕭關去了。

  人報呂布,布此時已回徐州。布欲往沛城救高順,布喚陳珪父子,令守徐州。布帶陳珪之子陳登同去,珪與登曰:「昔曹公曾言,東方之事盡付與汝。今佈勢將敗,可力圖之。」

  登曰:「外面之事,兒子為之;倘呂布敗回,便請糜竺一同守把城門,休放布入,兒自有脫身之計。」

  珪曰:「布老小在此,必有心腹頗多。」

  登曰:「兒子亦有計了。」

  呂布臨行,登曰:「徐州四面受敵,操必死攻,先思退步:將錢糧移於下邳,倘圍徐州,下邳有糧可救。」

  布曰:「元龍之言是也。吾就將老小同去。」

  使人喚宋憲、魏續回,保老小屯下邳城,將船隻運糧草金帛。布同陳登先來蕭關救援。布到半路,登曰:「容某先去看曹操虛實,主公卻才可行。」

  布曰:「何謂也?」

  登曰:「泰山孫觀等皆有寇心,未可托也。」

  布曰:「登于吾有益。」

  布未行。

  登先到關上,陳宮、臧霸等接見。登曰:「溫侯深怪汝等不肯向前,要來責罰。」

  宮曰:「目今曹兵勢大,未可輕敵也。吾等緊守關隘,教主公深保沛城。」

  登上關望之,見操軍逼在關下。登是夜連寫三封書,拴在箭上,射下關去。次日早,辭回來。陳宮曰:「關上無妨,可教溫侯去守沛城去。」

  登遂飛馬來見呂布,曰:「關上孫觀等皆欲獻關,某已留下陳宮守城,將軍黃昏殺去。」

  布曰:「非公,則吾中計也。」

  先使登來約陳宮,舉火為號,內外相應。登先到,報曰:「曹兵抄下小路,已到關內,恐徐州有失,公等急回。」

  宮遂引眾人棄關而走。登就關上放火為號。呂布乘黑殺來,操軍搶入關中。陳宮一軍和呂布軍自相掩殺。曹兵又到。孫觀、吳敦等各自四散領軍去了。

  呂布到天明,方知是計,急與陳宮回徐州。到城邊叫門,城上亂箭射之。糜竺在敵樓上叫道:「汝奪吾主城池,今依舊還主!」

  布曰:「陳珪何在?」

  竺曰:「老賊吾已殺之!」

  呂布回顧宮曰:「陳登安在?」

  宮曰:「主公尚自執迷而問佞賊乎?」

  軍士中通尋陳登不見。

  布與陳宮來投沛城。行至半路,見一彪軍驟至,視之,乃高順、張遼也。布問之,順曰:「陳登來報,說主公被圍,某等急來救解。」

  宮曰:「此是佞賊之計也。」

  布怒曰:「吾必殺此賊!」

  進兵小沛。曹操先令曹仁引軍已襲沛城。呂布城下大罵陳登,登在城上言曰:「吾乃漢臣,安肯事反賊也!」

  布轉怒。忽聽背後喊聲大起,布使高順探之,見一隊人馬,當先一將,豹頭環眼,燕頷虎須,乃幽、燕涿郡人,姓張,名飛,字益德。高順交戰不利,退走入陣。飛沖入陣來。呂布奮怒,來戰張飛。正戰之間,陣外喊聲起處,曹軍突入。呂布倒拖畫戟,引軍東走。操兩軍殺來。呂布人困馬乏,又一彪軍攔住路,乃大刀關雲長也,立馬橫刀,大叫:「休走!」

  呂布自與交戰。背後張飛趕來,聲吼如雷。布慌沖走,忙奔下邳。侯成引兵接應去了。

  關、張相見,各言失散之事。關公曰:「我在海州路上藏避,打聽消息,故來至此。」

  飛曰:「弟在芒碭山落草為寇。」

  二人來見曹操,又見玄德,拜哭於地。各敘禮畢,同操入徐州。糜竺接見,言家屬無危。玄德甚喜。陳珪父子參拜曹操。操設一大宴犒勞諸將。操居中,玄德左,陳珪右,文武等官各依次坐。操言陳珪父子之功,加十縣之祿以供之。登授為伏波將軍。

  操得徐州大喜,商議起兵攻打下邳。程昱進曰:「布今止有下邳一城,可以緩緩而進;若逼太急,賊必死戰而投袁術矣。一往投之,其勢必大,極難擒獲。淮南徑路,必有能事者守之,外當袁術,內防呂布。況今山東尚有臧霸、孫觀之徒,未曾歸順,亦宜謹之。」

  操曰:「吾自當山東諸路。其淮南徑路,請玄德休辭。」

  玄德曰:「丞相將命,安敢有違。」

  次日,操分派各路守把軍馬。玄德留糜竺、簡雍在徐州,帶孫乾、關、張收拾軍馬,取淮南徑路,來襲邳郡。

  呂布在下邳,自為糧食足備,以資於內;泗水之險,以拒於外:「吾何憂哉?」

  陳宮進曰:「今操兵方來,可乘寨柵未定,以逸擊勞,無不勝也。」

  布曰:「吾昨累敗,不可輕出。待其來攻一擊,皆落泗水也。中吾之計策,已在掌中。」

  陳宮大笑而出。越五六日,各下寨柵已定,操令二十餘將,皆披全付鐵鎧,直到城下,大叫:「呂布答話!」

  布上城而立。操在麾蓋之下,以鞭指布。布以手答之。操曰:「近奉先結婚袁術,吾故領兵至此,實為術也。術有反逆大罪,君有討董卓之功。若能倒戈降之,共扶王室,不失封侯之位,而富貴可取,功名可立;若愚迷不省,城池一破,玉石不分,悔之晚矣!爾可察之。」

  布曰:「丞相且退,尚容商議。」

  陳宮在布側,大罵操曰:「汝是欺君之賊,反欲毀他人也!」

  言罷,一箭射中麾蓋。操指而恨曰:「吾誓殺汝!」

  遂引兵攻城。布曰:「曹丞相容我自首,當拜投於明公。」

  陳宮變色,大怒曰:「逆罪曹操,何等之人?今日若降,如雞子投石,豈得全乎!」

  布拔劍來殺陳宮。未知性命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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