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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五回 夢從月中過 師事大成摯(3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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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時,那只彩船忽然已在面前,宋無忌即招呼文命登舟,文命亦不及與眾人一一告別,但打總的說了幾聲「再會。」 那彩船早又騰空而起,那些夫人仙子都看不見了。 文命暗想:「月亮號為太陰,月宮之中,自然以女子為多。那些女子無不容華絕代,五帝夫人和結璘仙子更加出群,真是天上神仙,非人間所有了。」 後來想到:「那穿征衣的女子飛來飛去,不知是什麼人。」 便問宋無忌。宋無忌道:「她本來亦是下界人,住在纖阿之山,名叫望舒。她有心學道,看見月亮,尤其羡慕。悉心研究月亮出沒的路徑,和它的速率,久而久之,竟給她研究明白了。有一年,乘月行距纖阿山最近之時,她就乘風禦氣,一躍而入月輪。五帝夫人因為她知道月行路徑和速率,就派她做一個月輪的禦者。從黃昏到天亮,她卻是沒得空的。結璘仙子因為她喜歡月亮,和自己同志,所以和她最好。」 文命道:「這麼大的月輪,一個人推得動嗎?望舒沒有到月中的時候,這個月輪又是哪個為禦的呢?」 哪知道兩句話問過之後,宋無忌一語不答。文命非常詫異,忽然之間,彩船中頓覺黑暗起來,文命著忙,再要想問,但見宋無忌將口一張,吐出火焰,須臾渾身是火,變成一個火人,熊熊之勢,頃刻延燒彩船,那火焰直向文命撲來。文命情急無法,只得向船窗口一竄,頓覺飄飄蕩蕩,身子直墜下去,不覺衝口大叫一聲,睜眼一看,依舊睡在自己船中。天色將明瞭,原來是一場大夢。 仔細一想:「這夢做得真奇。倘使是幻夢呢,不應該如此清清楚楚,有條有理;假使是有應驗的呢,那麼他們說等我大功告成之後再會。大功要我成,我父親是不會成功了。這是何等不幸之事呀!」 想到此際,憂心如焚。 後來又說道:「管他!我且將他詳細記下,等後日考察吧。」 就急急起身,取出簡牘,將這夢記下。依舊和真窺、橫革等啟碇,前行到孟門山以北,陽紆大澤之阿視察了一會。覺得洪水一部的根源就在此地。然而萬非人力所能施,只有求之於鬼神,於是具了犧牲,禱告了一會。急忙回去見鯀,痛說防堤壅水之害。自己上了兩個條陳,鯀仍舊不聽。 文命無可如何,知道父親的治水一定要失敗了。又不忍看見他父親的失敗,於是想了一個主意。決定道:「我且去周行天下,視察地勢,以作將來補救的預備吧。或者遇到幾個有材幹的人,可以作個幫手,亦是好的。」 當下遠遠向著鯀的居室,拜了幾拜,慟哭而出。帶了真窺、橫革,一同起身,作汗漫之遊(不著邊際;形容漫遊之遠)。 先到泰山之北,視察沇水。在那邊一座山上,住了幾日(原注:現在山東曆城縣東南三十裡有龍洞山,有東、西二洞,一名禹登山,因禹嘗登此山而得名)。又越過泰山,漸到淮水流域。哪知這時江水已和淮水匯成一片,與海水亦打成一起。辨不出哪裡是江,哪裡是淮,哪裡是海。簡括的說一句,那地勢竟是陸沉了。間或有幾處高阜丘陵,人民群集其上。或登木而棲,或懸釜而爨,或釣魚糊口,或獵獸果腹,艱苦萬狀。文命看了,真是可憐之至! 一日,行到一處高阜之上,只見有茅屋數百戶,參差的造在上面。文命亦不經意,忽聽得似乎有弦誦之聲,從那茅屋中透出來。文命暗想:「人民昏墊到如此,這個人為什麼還在這裡行樂?」 不禁好奇心切,就踱過去看看。只見一所茅屋之中,有一個老者,衣冠甚偉,道貌昂然,坐在那裡鼓瑟,口中唱著歌曲。細聽那歌詞,亦甚超妙。文命料他是個有道之士,頓覺肅然起敬,躬身站在門外,不敢造次進去。倒是那老者看見了,停了唱,舍了瑟,問道:「門外孺子,是什麼人?」 文命聽了,慌忙趨入伏謁,自道姓名。那老者隨即起身挽扶,說道:「孺子狀貌,英俊不凡,老夫僻處,在此難得遇到,請坐談談吧!」 文命告了坐,真窺、橫革侍立於後。文命就請教老者姓名,老者道:「老夫姓大成,名摯,為貪簡便,有時亦寫作執。孺子似非此地人。洪水艱阻,未知來此何事?」 文命就將自己家世及來歷和志願詳細說明。大成執拱手致敬道:「原來是貴公子。如此英年,懷抱大志!失敬失敬!」 文命謙遜一番,就請教他治水的方法。大成執歎道:「老夫從前初遇到洪水的時候,亦會奔走各處,想視察一個救治的方法。後來覺得這個洪水竟是天地之大變。不要說共工、孔壬那種治水的方法不對,便是令尊大人崇伯公的方法,亦不能對。說一句直話,公子不要生氣,恐怕令尊大人不久就要失敗呢!」 文命忙問道:「何以見得呢?」 大成執道:「老夫從前往北方視察,覺得北方的地質起了一種大變化。當初沒有山的地方,後來火山不絕的噴發,隆起了一帶大山。當初地勢距海面並不甚高,現在覺得非常之高。有這兩種特別的變化,豈是人力所能挽回的呢?況且北方情形如此,西方更不知如何,老夫因年邁路遠,不能前往調查。假使西方地質亦與北方相同,那麼豈是令尊大人的方法弄些息土來,築起幾道堤,就可以治理呢!所以老夫的意思,果然要治洪水,單從下流沿海視察,終不是根本辦法。最好要到西方去視察一回。或者東北一帶,也去視察一回。因為近年沿海一帶水勢之氾濫,也許與東北地勢有關係,亦未可知。迂謬之見,未知貴公子以為何如?」 文命聽了,暗想這句話,仿佛從前曾經聽見人說過的,究竟是不是這個原故,無從斷定。但是果系天地特別的變化,那麼雖則視察確實,又有什麼方法與天地相爭呢?因此一面答應,一面胸中卻在那裡躊躇。 大成執揣到他的心思,又繼續說道:「公子以為老夫的話,是自相矛盾嗎?但是老夫的意思是盡其在我,聽之自天。照事勢看起來,萬萬無成功之理。然而人事要不可不盡,古人所謂『知其不可而為之』。或者人定能夠勝天,或者精誠可以格天,於無可如何之中,竟能得到一種妙法,亦未可知。況且就是說天地大變,亦總有一個停止的期限,決不會永遠變過去的。到得變動中止,那麼胸中視察明白,早有預備,補救起來,自然更容易了。好在公子此刻別無所事,專以視察為目標,何妨一去走走呢?」 文命聽了,主意頓然決定。即說道:「承長者教誨,頓開茅塞。小子決計前往視察是了。」 當下又與大成執討論些學術,談到身心性命之學,哪知大成執是極有研究之人,口若懸河,滔滔不絕。而於做人「勤儉」二字的美處,「矜伐」二字的害處,尤反復說得透徹。文命聽了,不覺傾倒之至。當下就請拜大成執為師,大成執雖則謙遜,但見文命英聖聰睿,也就答應了。於是文命和真窺、橫革三人就住在大成執家中,討論講說,往往至夜半,方才歸寢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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