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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四回 後羿射河伯 逄蒙殺後羿(2)


  過了兩日,羿和大司農商量動身,百姓堅留不放,說道:「他們兩個都沒死,萬一來報仇,必定更加兇惡,那麼我們真要死盡了。」

  羿亦躊躇不決。又過了幾日,仍是絕無消息,大司農以西行之期,萬不可再緩,和羿商量。羿沉吟了好一回,勉強想出一法,和百姓說道:「老夫等奉命西行,在此已勾留多日,決不能再留。老夫看他們兩個水鬼,已經受傷,料想一定匿跡潛蹤,不敢再出來為患了。老夫的威名,不是老夫自誇,的確是世界聞名的。那兩個水鬼既然有點仙術,能夠騰雲駕霧,當然亦知道老夫的手段。現在老夫將所用的弓箭,留一份在此間,你們可以懸掛水邊。那弓箭上刻有老夫的名號,使他們一望,可以知道。老夫再寫一道檄文,投在水中,使他們知道,想來決不敢再來加害你們了。」

  說罷,就取出簡筆來,動手寫道:

  大唐司衡羿,諭爾河宗氏夫婦知悉:蓋聞聰明正直,是謂神明;愷悌仁慈,斯為仙道。爾等既以學道成仙,自稱河宗氏,則仙而兼神矣,理應廣施仁術,以拯萬民,豈宜妄逞貪心,為禍黎首!況當此際災患方殷,野多嗷雁之聲,民有其魚之歎。爾等果欲廟祀千秋,血食萬姓者,但能使閭閻普慶于安瀾,自可得祭賽永隆於下土。曆觀祀典,孰非崇德而報功?各有良心,誰肯忘恩而負義?不此之圖,而殘民以逞,挾勢以求,天上有是神乎?世間有是仙平?是直淫昏之厲鬼耳!下官欽承帝命,誓剪凶徒,凡有害民者殺無赦。一失相遺,猶是小懲而大戒;餘生苟惜,務宜革面而洗心。倘使怙惡不悛,抑或變本加厲,則定當掃穴犁庭,誅除不貸。大風梟首,是爾等之前車,勿恃神仙,可幸逃法網也。先此傳諭,懍之慎之。

  寫畢之後,先與大司農一看,然後交給百姓,叫他們擲入河中,然後與大司農起身就道。百姓等知道不可再留,只得大家恭送了一程,方才回轉。後來河宗氏夫婦,得到羿的教訓,果然反躬改過,韜跡潛蹤,不敢再來滋擾了。可見老將羿的威聲,正是人神共欽的,這是後話不提。

  且說大司農和羿走了一程,到得山海之邊,滿以為有船可坐了,不料四面一望,半點帆影都沒有,不覺詫異,就問之于土人,哪知都給河宗氏夫婦糟蹋盡了。二人沒法,只得沿山而走。老將道:「老夫記得到西王母處去,有三條大路可走。現在既然漆沮水一條,山海一條,都不能走,只好走第三條了。」

  大司農問道:「第三條走哪裡呢?」

  羿道:「翻過終南山,逾過漢水,就是巴山。沿巴山西去,就是岷山、西傾山,那麼去玉山、昆侖山已不遠了。」

  二人商定,便直向巴山前進。那時正是秋末冬初,四山黃落,峰巒爭出,景色非常幽靜。

  一日,走到了一處,忽見前面亂草叢中,一隻黃色的龐然大物蠕蠕而動。老將眼明,認得是虎,疾忙一箭射去,只聽得大吼一聲,那大物已應弦而倒。老將向大司農及從人道:「老夫從前走過此地,猛獸極多,大家要小心。」

  眾人聽了,都非常戒備。及至走到草中一看,果是猛虎,已經死了。可是奇怪,身上卻有兩支箭,一支在腹上,是羿剛才所射的,直透心胸,而從左邊穿出,箭羽還在腹中。一支在頭上,正中右眼,深入骨裡。羿看了詫異道:「這支箭是哪個射的呢?」

  拔出箭來一看,卻無標記,便向地上一望,只見點點滴滴的血跡和披披靡靡的亂草,仿佛直從對面岡上而來,想來這只猛虎,是被人射了一箭,兀是不死,負了傷逃到這裡來的。但是那射虎的人,一定是高手。原來射虎之法,中咽喉不容易,因為虎是伏著的;射心胸各處,難得致命,萬一它帶傷不死,直撲過來,就要吃虧,所以射兩眼最好。虎的威猛,全靠兩眼,眼睛受傷,除死及逃之外,別無能力。但是射眼,最難命中。這個射虎的人,既能命中,又能深入骨裡,所以羿知道他一定是人間高手了。

  但是細看那虎,亦非尋常之物,大概真是個老虎,所以雖則負傷,仍能奔逃。當下羿看了一會,就向大司農道:「我等且跟著這個血跡尋過去,果然得到一個射箭的高手,薦之朝廷,亦可以備干城之選。」

  大司農亦以為然,於是一直尋到岡上,四下一望,杳無人蹤,但是細看那地上的草痕,確曾有人來此走過。正自不解,忽然看見前面有一隻白兔,其大如驢,趯趯的在那裡跑。老將看了,大為稀奇,正要拈弓而射,那兔像煞很有知覺,一見了羿,跑得更快,但是終逃不脫羿的神箭,已經中在後腿上,撲地倒了。早有幾個從人,飛奔前去,捉了過來。原來羿並非要射死這兔,不過要捉來玩玩,所以僅僅中它的後腿,不傷其命。

  當下眾人看了,都說有這樣大的兔,真是見所未見。老將便叫從人斬取山木,造成一個柙子,將這大兔關進去,養它起來。

  大司農道:「我等往玉山,帶了這兔走,防恐不便。」

  羿道:「不妨,前途有人家,可以托他寄養,且到玉山歸來,再帶回去」。大司農聽了,亦不言語。不過因這大兔一來,將剛才要尋訪射箭高手的心思,早拋卻了。且天色亦漸不早,當下羿就叫從人,找了柙子在前面走,自己和大司農在後面跟,相離不過十幾步路。老將因為看得這大兔奇異,一面走一面不時的將兩眼往柙中望,一面又和大司農談論:「從前所看見過的異兔,有一只是純赤的,有一只是純黑的。據人們說,王者德盛則赤兔現。當時正是顓頊帝的時候,這句話是不錯的,就是那黑兔。」

  剛說到此,忽聽從人大叫道:「啊喲!大兔不見了。」

  羿疾忙一望,果然從人只扛了一個空柙子,那大兔不知何處去了。

  細看那柙子的門,依然鎖著,絲毫未動,大家都不禁詫異之至。

  那扛柙子後面的從人說道:「我本來時時看著它的,後來因為看著太陽,是不將要落山,剛將頭旋轉,就覺得柙子一動,肩上重量,頓然減輕,急忙一看,哪知已不見了。」

  大眾說道:「或者是個神物,所以有這種靈異。」

  有的人說道:「既然是神物,何以會被捉住呢?」

  有的說道:「不是老將,哪個捉得他住?」

  紛紛議論。過了一會,大家也都不在意了,獨有老將,心中非常怏怏,進入客館之中,亦不大高興說話。哪知到了夜間,就做了一夢,夢見一個人,白冕白衣,儼然一個王者的模樣,走進來指著羿罵道:「我叫鵷扶君,是此地山上的神祇,昨日偶然化形出來遊玩,看見你來我就逃,已經怕你了,總算是了,你何以還要射傷我?還要做起柙子來囚我,將我和罪犯一般的抬了遊街,如此恥辱史,這個仇我必定要報的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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