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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回 帝嚳深山尋女 唐堯降生母家(2)


  說著,不等常儀答應,將身挨出帳外,像個要去呼喚的意思。哪知這一去竟不復回來了。帳裡的人等了許久,不見她進內,亦不聽見她嗾狗之聲,頗覺詫異。提著她的名字叫,亦不見答應,這才大家驚疑起來,慌忙通知衛士,叫他們設法去尋。但是在此昏暗迷漫之中,伸手不見五指,舉步不辨高低,哪裡去尋呢?只能在附近一帶提著名字,叫喊了一回,寂無應聲,也只索罷了。常儀因此重複納悶,覺得這事真有點可怪了。

  又不知過了多少時候,卻見東方遠遠地有一塊灰暗色的白璧在空中掛起,原來已是第二日了。又過了許久,白日漸高,大霧漸消,山東一帶已隱約辨得出路徑。但是山西之地仍舊昏黑如故。大家沒法,只得靜待。哪知等了三日,仍是如此,而且每到下午,東方亦昏黑起來。

  帝嚳看到這種情形,知道沒有希望了,便對常儀說道:「朕看起來,明日我們回去吧,不用再尋了。起初女兒的事情朕以為是天數,照現在的情形一看,不但是天數,而且還含有一種神秘的道理在裡面,就使再尋,恐怕亦是無益的呢。

  「汝想想看,大家同在一起,何以都沒有聽見盤瓠的吠聲,只有那宮女硬說聽見,這是可怪之事的一項。宮女一出帳門,就會忽然不見了,而且一點聲息都沒有,四面駐紮的都是衛士,和老將部下的兵士重重圍裹,哪裡跑出去的呢?這是可怪的第二項。風雨雷電,我們一到山頂就忽然而來,仿佛有意阻住我們去路似的,這是可怪的第三項。大霧三日,始終不消,而且東方較明,西方則昏暗不見一物,分明不許我們前進,或者不許我們窺見她的秘密,這是可怪的第四項。

  「有這許多可怪之事,所以據朕的理想,女兒與盤瓠一定就在這座山的西南,而且都安然無恙。並且那個宮女或許也同在一處,亦未可知。不過要使我們尋著,那是萬萬不可能之事,因為種種的現象都是擋我們的駕,止我們的步的表示。假使再不覺悟,不肯回轉,恐怕她還要用強硬的方法來阻止我們呢。

  「到那時候,另有奇異的變化發生,使我們大受驚恐,或者竟有死傷,那麼何苦來呢。況且朕等在此深山窮穀之中走了多日,萬一糧食不繼,豈不是進退兩難嗎?再者,朕和汝為了女兒骨肉情深,受苦受難,固然是應該的,情願的,他們這批將士兵士為什麼原故亦要叫他們跟著吃這種苦頭呢?為了兒女私情,要那做國家干城的將士吃苦,朕心實有不忍,而且於理上說不過去。所以朕想起來只有趕快回去,不要再等再尋了。」

  常儀聽了這番話,垂淚無語,只得答應。

  到了次日,天氣依然如昨,帝嚳便傳令歸去。老將羿聽了不解,就進來問道:「如今帝女未曾尋到,何以舍之而歸?」

  帝嚳便將昨晚勸告常儀的話又重述了一遍。老將羿歎道:「帝真是仁慈之主,體恤將士,可謂至美盡美了。其實這些將土深感帝的仁德,就使叫他們為帝赴湯蹈火,亦樂於從事,何況跑跑山路,在山裡住兩日,哪便是苦呢?至於糧食一層,老臣早已飭人轉去預備,源源接濟,即以現有者而論,亦尚有數日可以支持,何妨再遲幾日,等這大霧消了再說呢。」

  帝嚳道:「朕意決了,不必再等了。朕於一切行事,總求心之所安,不安者不做。現在勞師動眾多日之久,為了朕的私事,朕回想起來,實在不安已極,所以總以趕快回去為是。汝等如此忠誠,朕真感激不盡。」

  老將羿見帝意如此堅決,不便再說,只得號令將士拔隊轉身。

  哪知一到山腳,天色頓然清明,與山上絕不相同,常儀到此,方才相信帝嚳之言不謬,死心塌地的一同回去。不過回想到出來的時候,何等高興,何等熱鬧,今日還歸,如此寂寞,如此淒慘,不由得不悲從中來,不能自已,一路的眼淚未曾幹過,這亦是母女天性,無可避免的。閒話不提。

  且說這次歸程,是沿資水而下,直到雲夢大澤,沿途蠻人甚多,形狀衣飾亦極詭異,但都不敢為患。一則有兵隊擁護,甲仗整齊,彼等自望而生畏;二則房王、吳將軍的被殺,彼等亦有傳聞,早生恐懼。所以大眾所到之處,不是望風逃匿,就是道旁稽首,絕無阻礙。

  一日到了雲夢大澤,要想北渡,但是搜求船隻,非常缺乏。原來帝嚳前次所坐來的船,都給房王的兵所毀壞了。他們深恐帝嚳逃脫的原故,又將所有大澤南岸的船隻都統統毀去,因此交通早已斷絕。就使有幾隻新造的船隻,因帝嚳人多,加以老將羿統率的大隊萬萬不能敷用。所以會商的結果,只得從大澤的西岸走陸路回去。

  到了漢水,帝嚳向常儀說道:「此地離亳都近了,汝歸宮之後,切不可再露出悲傷狀態。因為母后年高,並且甚鍾愛女兒,假使問起來,朕不敢隱瞞,而且亦無可隱瞞,到那時母后必定十二分的悲痛,還須汝與正妃等寬慰疏解。倘汝再悲傷起來,觸動母后哀緒,那更不得了呢!」

  常儀聽了,唯唯答應。過了幾日,竟回到亳都了。

  那時亳都留守的臣子聽見帝嚳巡守歸來,自然皆出都迎接。又問起房王作亂之事,帝嚳大略的告訴一遍,並且慰勞他們一番,然後與常儀進宮,來朝見握裒。那握裒因為子婦孫女多月闊別,一朝團聚,不勝歡喜,正在那裡和姜嫄、簡狄等商量如何接風,如何宴樂,又說道:「孫女兒是最歡喜談天說話,這次到南邊去了一轉,聽見的看見的一定不少,回來之後,那一種談笑恐怕說幾日幾夜還不肯閉嘴呢。」

  正在說時,人報帝來了。握裒一看,前面是帝嚳,後面是常儀。帝嚳先上前向握裒問安,隨後常儀上前,也是如此。姜嫄、簡狄亦都相見了。

  握裒等了一會,不見帝女進來,覺得有點詫異,便問道:「孫女兒呢?」

  這一聲問,大家頓時寂無聲息,答應不來。原來帝女遭難大略,帝嚳在歸途之中,稟安握裒的時候,早經附信給姜嫄、簡狄,告訴一切,但是叫她們萬萬不可就說出來。所以這個時候,姜嫄、簡狄是早早知道了,握裒一問,如何回答呢?

  常儀悲痛在心,恨不得大哭起來,然而又不敢哭出來,哪裡還能回答呢。只見帝嚳走到握裒面前,低聲下氣,婉婉轉轉的說道:「兒有一事,正要票告母親,但是請母親總要達觀,切不可傷心。」

  握裒聽見這兩句話,曉得事情不妙,面色登時大變,氣急匆匆的直站起來,問道:「怎樣怎樣?病死了嗎?水裡溺死了嗎?給蠻人劫去了嗎?」

  帝嚳連連說道:「不是不是,母親不要著急,請坐下吧,待兒好說。」

  握裒坐下了,帝嚳就將那日如何情形,曲曲折折的說了出來。

  握裒沒有聽完,已經哭了,聽完之後,放聲大哭,直哭得氣接不上。姜嫄、簡狄亦淚落不止,常儀更不必說。然而握裒已經如此了,大家只能忍住悲聲,走過去替握裒敲背的敲背,捶胸的捶胸,呼喚的呼喚,過了好一會,才慢慢地回過氣來。

  帝嚳亦力勸道:「事已如此,母親哭也無益,請看開些吧。萬一悲苦傷身,做兒子的益發不安了。」

  握哀又哭著說道:「當初你原是不准她同去的,都是我硬逼著你同了去,現在如此,豈不是我害了她嗎?」

  帝嚳道:「母親,不是這樣說,實在是兒子的不是。假使當時兒不要研究這個盤瓠的變化,不留它在宮中,那麼豈不是就沒有這一回事嗎。所以兒看起來,這個中間無非是天意,請母親千萬不要再去想它了。」

  那時姜嫄、簡狄亦齊來相勸。可是握裒越想越悔,越悔越傷心,接連兩日不曾好好的吃一餐飯,睡一寢覺,總是哭泣。年老之人禁不住,第三日就生起病來了。帝嚳著急,趕快延醫調治,躬侍湯藥,但是那病勢日日加重。薑嫄私下埋怨帝嚳道:「帝太爽直了,當日不應該對母后直說的。」

  帝嚳道:「朕一路歸來,何曾不如此想。一則人子對於父母不該有欺誑之事二則這個情事,就使要欺誑,亦欺誑不來。女兒是向來生長在宮中的,朕等一同歸來,而女兒不歸來,這個理由從何處說起?若說已經嫁人了,嫁的是何人?並非迫不及待之事,何以不先稟命於母后?若說連常儀亦不同回來,那麼她們母女兩個究竟在何處?為什麼不同回來?母后假使問起來,無論如何總說不圓的。總而言之,朕不仁不德,致有這種非常之變。現在又貽患於母后,朕不孝之罪,真是無可逃遁的了。」

  說著,淚落不止。

  過了數日,握裒病勢愈重,眾醫束手。帝嚳忙叫人去尋訪那個給簡狄收生的醫生,亦杳無蹤跡,尤其窘迫,無法可施。

  又過數日,握裒竟嗚呼了,帝嚳擗踴哭泣,哀毀盡禮,自不必說。哪知剛到三朝,忽然伊耆候處有人報到,說三妃慶都生了一個兒子了。帝嚳正在熱喪之中,無心去理會他。眾臣知道了,亦不敢稱賀。過了七日,握裒大殮已畢,帝嚳才把那新生的兒子取一個名字,叫作堯。是否因為他生在外邊,取遙遠的遙字別音,不得而知。

  總之帝嚳因新遭母喪,不樂聞喜慶之事,又因伊耆侯報到之時握裒已死,假使能早十天五天報來,那麼握裒雖有喪一孫女之悲,卻有添一孫子之喜,或者病勢可以減輕,不至於隕命,亦未可知。因此一想,愈加傷感,愈無興趣,就和伊耆侯的使者說:「叫慶都和堯就住在伊耆侯處成服守制,不必回來奔喪。如將來要他們回來時,自有命令來召。」

  使者領命而去。哪知從此之後,帝堯在外家竟一住十餘年,此是後話不提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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