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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二回 調兵遣將五路興師 棄甲拋戈全軍敗績(2)


  梁氏聽了大喜道:「將軍真所謂老謀深算了!」

  諸將聽了最後還有他們砍殺的機會,也都樂了,齊聲贊成道:畢竟老將軍的策劃高我們一籌,我等願依從老將軍的建議。」

  梁氏遂採用此策略,傳令諸將照計而行。諸將領命而退,各去佈置去了。

  這邊環慶經略使高遵裕一路,共領步兵騎兵八萬七千,從慶州出發,進攻西夏。進至通遠軍,有西夏守軍攔住進路,高遵裕便麾兵進攻,直闖將去。西夏守兵不敵,即時敗走。高遵裕遂恢復通遠軍地,大喜道:「西夏軍兵這等不經戰,這一前進,還不急建大功,平定西夏嗎?」

  當時劉昌祚的一路,共領兵馬五萬六千,出涇原殺入西夏,亦受高遵裕指揮節制。進至磨移隘,遇著西夏十萬大兵扼險拒守,不能前進,劉昌祚道:「高經略的人馬還不見到,我軍又恰遇大敵,人馬比我要多一倍,若不亟鼓朝氣生攻,而紮了營等待高經略到來,雖然人馬加多了,我軍銳氣卻已不知不覺消沉將盡,殊非取勝之道,而今只好先進攻了。」

  部將道:「正該如此。」

  劉昌祚遂發令進攻,一個當他兩個,殺得西夏軍紛紛潰退,奔還靈州。劉昌祚乘著勝勢,隨後追趕,一直趕到靈州城下,把靈州城圍住,八面攻打。高遵裕正從通遠軍再往前進,忽紅旗飛報:「劉將軍一戰大破西夏十萬大軍,奪了磨移隘,乘勝追趕西夏軍向靈州去了。」

  高遵裕一驚。正行進間,又有紅旗飛報:「劉將軍已追到靈州城下,把靈州城圍住了!」

  高遵裕又一驚,傳令三軍,兼程進行。紅旗連接報:「劉將軍就要攻破靈州了!」

  「劉將軍就要攻破靈州了!」

  高遵裕大驚,想道:攻破靈州是件絕大的功勞,若被劉昌祚得去了,我再建什麼功勞去呢?想了一會,想出了一個絕妙的計策,任你是張子房、諸葛亮,莫想像得出。

  即高遵裕當時坐在馬上,亦是十分喜悅,以為這計策,他生平頭一遭想出的。他自語道:「呵,有了!命令劉昌祚即刻停止攻打,待我到了再戰,這件大功勞不依然留著歸了我嗎?」

  說罷,即遣飛騎,馳往令劉昌祚停止攻打。劉昌祚看看要打破城池了,忽高遵裕使者馳到,傳令道:「經略使有令,劉將軍著即停止攻打,等待大軍到來再戰!」

  劉昌祚聽了,不敢不遵,歎了口氣,即傳令停戰,按甲息兵以待高遵裕大軍。過了三日,高遵裕大軍才到。高遵裕到了,見劉昌祚果然遵令停了戰,沒有把靈州破了,五臟六腑都覺得異常舒暢,以為這件功勞,好好放在那裡,只要把它拾了起來就是。於是傳令兩路士卒,一齊攻城。不料偏偏不如他所預料的,這座城池竟變堅固了,圍攻十八日,還是攻它不下。這是什麼緣故呢?原來高遵裕的大軍,是趕路累得疲乏了,劉昌祚的部眾,是銳氣已經降落了,靈州城裡,是得著三日的空隙,一切已佈置周備了;以喪失了銳氣的軍隊,攻守備完固的堅城,所以便攻不下。一鼓既不能有功,於是士卒益敝,銳氣益落,越攻不能下。

  這日,高遵裕與劉昌祚兩軍正在繼續攻城,忽然大水洶湧而至,頓時平地水深七八尺,把全部人馬齊陷在水裡。原來西夏守軍見高遵裕、劉昌祚只顧指揮三軍晝夜攻打城池,不提防別的,便遣人潛往靈州南面,決黃河七級渠,淹灌宋軍。當下高遵裕、劉昌祚見四面八方大水驟至,白浪滔天,嚇得打馬就逃。兩路十四萬三千人馬,隨波逐浪地亂竄。會泅水的,或是得地利的,逃出生命,不會泅水的,與在窪地的,一命喪亡。及至逃出大水,計點人馬,只剩得六萬四千,溺斃了過半數。這時候又入嚴冬,天氣奇冷,這些幸得不死于水的人馬,因衣服被水濕透,此地複為寒迫,凍得一片聲號寒,渾身兒打戰,於是又凍死兩萬多。

  其餘不死于水而又不死於寒冷的,滿想可以保全了,不料正潰走間,驀地聽得後面人喊馬嘶,西夏追兵又到。高遵裕、劉昌祚連忙指揮殘兵迎敵。那些殘兵竟都不聽指揮,只管奔逃。高遵裕呼道:「劉將軍,這怎麼是好呢?」

  劉昌祚應道:「此時還有什麼遲疑的呢?逃呀!軍心已經到這樣,糧道又被敵兵抄絕,不逃何待?」

  高遵裕聽了,不自覺早把鞭兒在馬身上連打了數鞭,那馬已勉竭疲駑奔跑起來。那些殘兵,毫無抵抗地任西夏軍砍瓜切菜般地追殺了一陣,可憐又殺死了大半。等到高遵裕一路奔回慶州,劉昌祚一路奔回涇原,所剩存的軍馬,只得一萬三千了。

  還有三路軍馬,李憲統領熙秦七軍,並及吐蕃首領董氈兵三萬,殺入西夏境內,破西市、新城,襲取女遮穀,收復古蘭州,一路連捷,好不威風!種諤率鄜延兵九萬三千,出綏德城攻米脂,一戰克捷,遂破米脂,從米脂再進,又破石堡城,直指夏州,駐軍于索家坪。方要進戰,忽然一夜北風,萬里彤雲,漫天大雪,已是四望皎然,成了一片琉璃世界,而空中還在搓棉扯絮地飄個不住。

  種諤與大校劉歸仁,率領數騎,且登山賞雪。登土阜高處,極目一望,但見遠遠的青松翠竹,就像裝在純潔晶瑩的玻璃盆裡,益顯得青翠可愛。間或有一株兩株紅梅,飄落三五朵花兒,掉在雪上,又如大塊素色的吳綾,灑了幾點胭脂,又鮮豔又美觀,分外精神,分外奪目。

  種諤道:「要不是有王事在身,此時攜三數友朋,煮酒烹茗,對雪聯句,或是清談,真是人生一件最愜意的賞心樂事。」

  劉歸仁道:「可不是嗎?而今只好讓王恭獨去做仙中人,把詩思留在灞橋驢子背上了。」

  說著,相對喟然,感慨系之。忽見一騎快馬踏雪飛馳而來,種諤驚謂劉歸仁道:「瞧!這不是藍旗嗎?」

  劉歸仁望瞭望,答道:「正是。」

  又問道:「這藍旗不過是來報事罷了,為何驚慌呢?」

  種諤道:「不然。藍旗不過是來報事,這是不錯的,但瞧他在風雪裡這等沒命地疾奔而來,定必不是件尋常的事哩!」

  話猶未了,藍旗早到,報到:「後面糧餉輜重,盡被西夏軍抄截去了!」

  劉歸仁大驚道:「那麼一軍人都死了!而今軍中正沒有了糧餉,等待後面糧餉接濟;而今被敵軍截去,我軍豈不要餓死嗎?」

  也不顧種諤,即策馬回營,帶領所部士兵,先行潰退。種諤禁止不住,士兵聽得又嘩噪起來,只得亦隨著潰走。可憐這些人馬,又冷又饑,一路上死亡枕藉,退回汛地,只剩下三萬人馬了。王中正一路六萬軍馬,殺入宥州,進至奈王井,亦因食盡糧絕,餓死三萬多人,退還慶州。

  惟李憲的一路,因先時各路捷音奏報到朝,神宗大喜,詔命李憲總領五路直搗夏都。李憲奉詔,領兵東上,紮營於天都山下,焚燒了西夏的南牟內殿並倉庫,殺敗西夏統軍新都喇不丹,進次葫蘆河。忽接各路失敗的消息,李憲便不再進,亦即班師。

  所以各路都到了靈州境地,李憲獨沒有到達,也就沒有喪師。

  這正是:漫天風雪歸無路,血染屍橫膽已摧。

  要知各路軍失敗後,神宗又將如何措置,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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