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歷史演義 > 宋宮十八朝演義 | 上頁 下頁
第八十四回 懷妒意金盒獻手 請過宮玉階流血(2)


  李後即命召了嘉王擴前來,一同跪在地上,哭著說道:「壽皇要想廢立了,妾與嘉王,日後不知如何結果哩。」

  光宗更覺錯愕!再加詢問,李後便將壽皇所言,又添上了許多話,述了一遍。光宗也著了她的迷,只道壽皇真有廢立之意,便道:「你們起來,朕從此不到重華宮去了。」

  李後方才攜了嘉王起來,密密的與光宗商議了許多抵制壽皇的計策。

  李後又要在臨安建六家廟。光宗哪敢不從,傳旨擇日興工。

  樞密使王藺,奏稱皇后家廟不當以國幣建築。李後聞知不禁大怒!立時逼著光宗,將王藺罷免,以葛邲為樞密使。有一天,光宗在宮內盥洗,有個宮女捧了金盆侍候。光宗見她的一雙手,長得潔白如玉,十指纖纖,如初透的春筍無二,不禁稱賞道:「真是個手如柔荑了!」

  誰知為李後聽見,便懷恨在心。等到光宗退朝,即有內侍獻上一個金盒,光宗未知何物,啟盒一看,乃是一雙血淋淋的手,不覺大駭!又不便發作,只得命內侍棄去;心內未免自怨自悔,因此舊恙復發,連睡夢中也聞哭泣之聲。

  到了紹熙二年十一月,照例要祭天地宗廟,不能不由皇帝親自主祭,光宗只得出宿齋宮。李後因深恨黃貴妃,趁著光宗出宿齋宮,召入黃貴妃,責她蠱惑主人,罪同叛逆,命杖一百。

  那黃貴妃姣嫩皮膚,如何禁得起無情之杖,不到數十下,已是氣絕身死。李後即命拖將出去,草草殯殮,報告光宗,只說是暴病而亡。光宗得報,非常驚詫!明知內中必有緣故,決不致無端暴斃,只因畏懼李後,不敢聲言,並且留宿齋宮,不能親視遺骸,撫棺一痛,心內愈加悲哀!這一夜睡在床上,翻來覆去,哪裡睡得著。直至四鼓左右,方才矇矓合眼。天已微明,內侍以來相請,只得披衣而起,匆匆盥洗,外面早已備齊法駕。

  光宗出門登輦,行至郊外,天色大明。但是四面陰霾蔽天,真與黃昏無異。到了天壇,正要合祭天地。忽然狂風大作,暴雨傾盆,雖有麾蓋,也遮擋不住,非但隨侍諸臣衣服盡濕,便是光宗的禮服也濕了一半。到了壇前,祭品排齊,只是風色過大,不能燃燭,隨燃隨滅。

  好容易燃了一燃,光宗慌忙拜了幾拜,令祝官速讀祝文。祝官匆匆的讀了幾句,光宗已是頭目昏花,站立不住,由侍臣扶持升輦,回到宮內,舊疾復發,終日裡臥在床上,短歎長籲,漸漸的飲食減少,形消骨瘦起來。李後便乘此機會,干預外政,獨斷獨行,肆無忌憚。

  壽皇在重華宮,聞知這事,便乘了輕車,前來視疾。恰值李後出外,當命左右不必通報,徑入殿幄,揭帳看視。光宗正在熟睡,不忍驚他,即在榻前坐下。過了一會,光宗已醒,呼喚內侍。內侍報稱壽皇在此,光宗瞿然驚起,下榻再拜。壽皇見他面容消瘦,十分憐惜!即令返寢,並問他病勢如何?方才講得兩三句話,李後已聞得壽皇前來觀疾,倉皇奔入。見了壽皇,不得不低頭行禮。壽皇問道:「你在何處,因何不侍上疾?」

  李後道:「妾因皇上未愈,不能躬理政務,外廷奏章,由妾收閱,轉達宸斷。」

  壽皇「哼」了一聲道:「我朝家法,皇后不預政事。便是慈聖——曹太后、宣仁——高太后兩朝,母后垂簾,也要與宰相商議,未嘗專斷。我聽說你自恃才能,一切政事擅作主張,這是我家法所不許的。」

  李後無詞可對,遂強辯道:「妾何敢有違祖制,所有裁決事件,仍請皇上作主的。」

  壽皇正色道:「你又何用瞞我,你試想皇上之病,因何而起,因何而增?」

  李後聞言,嗚咽說道:「天有不測風雲,人有旦夕禍福。如何責備妾呢?」

  壽皇道:「上天震怒,乃是示儆。」

  講到這裡,光宗在床上長歎了一聲,遂即住了口,不再多言,但勸慰了光宗一番,即起身出去。光宗欲下榻恭送,被李後豎起柳眉,慎目一瞧,連忙縮住。李後等壽皇去了,又免不得絮絮叨叨,哭鬧一場,光宗只得閉目在床,任她哭罵罷了。

  光宗這場病,經御醫悉心調治,直至紹熙三年三月內,方得痊癒,親禦延和殿聽政。群臣請朝重華宮,光宗不從。從前壽皇誕辰及歲序令節倒應往朝,壽皇因光宗多病,降旨罷免。

  此時群臣因光宗不從所請,便聯合了宰相百官,以及韋布人士,伏闕泣諫,請朝重華宮,光宗方才答應往朝。不料過了多時,仍舊未往,宰相等重又奏請,方在四月內往朝一次,此後決不再往。到了長至節前一日,宰相留正等,奏請往朝重華宮,光宗允於日往朝。

  誰知到了次日,仍複不往。留正只得約同百官齊集重華宮,入謁稱賀而退。兵部尚書羅點、給事中尤袤、中書舍人黃裳、禦史黃度、尚書左選郎葉適、秘書郎彭龜年等,皆上書請朝,均不得報。惟吏部尚書趙汝愚,獨不責請。鼓龜年責備他誼屬宗親,反而坐視。汝愚被激,遂入見內廷,再三規諫。光宗轉商李後,叫她同往重華宮朝謁。

  李後因為自己的家廟已成,不若先同光宗往重華宮,然後歸謁自己家廟,庶可免人口實,因此滿口答應。次日光宗先往重華宮,李後亦相繼而至。此次朝謁,父子之間極為歡治,宴談竟日,方才回宮。都下人士皆額手稱慶!過了兩日,即有內旨,皇后要歸謁家廟,朝臣無人敢諫。禮部以下,只得整備鳳輦,恭候皇后出宮。

  皇后到了家廟,四下觀望,見視宇巍峨,規模宏麗,竟與太廟不相上下,心中十分歡喜!其時從高祖以下,皆已封了王爵,殿中所供神主,盡是玉質金鑲,美麗非凡,更覺不勝快樂!禮拜過了,李氏親屬,皆來朝謁。李後一一接見,除了疏遠戚族共有至親二十六人皆推恩加賞,各親屬莫不歡欣鼓舞!李後回宮之後,又傳出內旨,授親屬二十六人官階,侍從一百七十二人,俱各進秩,連李氏的門客,也有五人得官。

  這真是宋一朝,自開國以來所沒有的特別曠典。

  到了紹熙四年元旦,光宗往朝重華宮,直至暮春時節,又偕李後隨從壽皇、壽成皇后,幸玉津園,自此以後,絕不前往。

  九月內,乃是光宗生辰,稱作重明節。群臣又請朝重華宮,光宗不允。給事中謝深甫上言:「父子至親,天理昭然;太上皇之愛陛下,亦猶陛下之愛嘉王。況太上皇春秋已富,千秋萬歲後,陛下何以見天下。」

  光宗見了此奏,傳旨備駕前往。百官排班鵠侍,方見光宗步至禦屏,群臣上前相迎,不料李後亦趕至屏後,攬了光宗之手道:「天氣甚寒,官家可回宮飲酒。」

  光宗轉身退去。陳傅良急行數步,牽住光宗衣裾,抗聲道:「陛下幸勿再返。」

  李後恐光宗複出,用力將光宗拉入禦屏,傅良也跟隨入內,李後怒斥道:「此是何地,你敢入內。奴才家不怕砍頭麼?」

  傅良只得放了手,退哭于殿下。李後令內侍出問道:「無故痛哭是何道理?」

  傅良道:「『子諫父不從,則號泣隨之』,此語載於《禮經》。臣之事君,猶子事父;力諫不從,如何不泣?」

  內侍回報,李後愈怒!竟傳旨不再往朝。

  群臣無從再諫,只得退歸。直過了兩月有餘,仍不往朝。宰相以下,皆上疏自劾。嘉王府翊善、黃裳,請誅內侍楊舜卿。秘書郎彭龜年,請逐陳源,皆不見批答。太學生汪安仁等二百十八人,聯名上書,請朝重華宮,亦不見從。至五年元日,始往朝一次。未幾,壽皇不豫。接連三月,光宗亦不去問候。到了夏間,反與李後遊玉律園。兵部尚書羅點,請先赴重華宮,光宗不從,與李後遊玩終日,興盡始歸。

  鼓龜年已任中書舍人,三疏請對,終不見答。適值光宗親朝,龜年不離班位,伏地叩頭,至於血流滿地。光宗方說道:「朕素知卿忠直,今欲何言?」

  龜年奏道:「今日要事,無如過宮。」

  同知樞密院事餘端禮,並奏道:「叩額龍墀,至於流血,臣子至此,可謂不得已了。」

  光宗道:「朕已知道了。」

  遂即退去。

  未知光宗往朝重華宮否?且看下回分解。


學達書庫(xuoda.com)
上一頁 回目錄 回首頁 下一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