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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回 皇帝吃醋藉端逐詞人 女子觀燈乘機竊金盞(2)


  師師一面歌著,一面偷將紅巾試淚。歌到那「酒趁哀弦,燈映離席」,及「沉思前事,似夢裡、淚暗滴」等句,不禁悲傷欲絕,幾乎歌不成聲。徽宗聽了這詞,也覺惻然!又愛邦彥之才,次日又有詔旨降下,複召邦彥入為大晟樂正,命訂正雅樂。徽宗自與師師往來,不勝寵愛,每日臨幸,幾無虛夕。師師當向徽宗懇請,欲入宮瞻仰。徽宗允她須待旨宣召,方可入內。

  一日黃昏月上,忽有內侍馳至,密宜師師入宮。師師聞旨,好不歡喜!連忙淡掃蛾眉,入朝至尊,一路行來,經過了無數樓臺殿閣,始抵深宮。內侍也不通報,竟引師師入室。徽宗已是待著內侍退出,攜手入帳,徹夜歡娛,自不消說。從此師師常常奉召進宮,漸漸的出入自由,竟與後宮妃嬪熟識起來。師師原是平康老手,最善阿諛奉迎,那些妃嬪見她有說有笑,十分知趣,又會體會人情,迎合旨意,因此,非但徽宗與她狎昵,就是小劉妃、喬貴妃等人,也甚是見愛,常常留居宮中,數月不出。

  一日,正值天氣嚴寒,徽宗在便殿圍爐,林靈素自外進謁。徽宗與他暢談仙機在在入港的時候,靈素忽然起立,趨走下階道:「九華玉真仙妃將來了。臣當恭肅迎謁。」

  徽宗出其不意,驚問道:「哪個是仙妃?」

  靈素道:「陛下且不必問,到時便見。」

  語畢,拱手端立,很是誠敬。未及片刻,果有幾個宮女,簇擁了一個麗人冉冉而來。徽宗遠望著不甚清楚,也疑仙人下降,不禁起座出迎。誰知走近前來,乃是小劉妃。徽宗止不住大笑起來,靈素卻做出一片莊敬的模樣,端恭下拜,拜罷起來,又大言道:「神霄侍案夫人也來了。」

  語音未畢,又有一個美人,帶了宮女,環佩珊珊而來。徽宗視之,乃是崔貴嬪。靈素說道:「這位貴人在仙班中,與臣同列,禮不當拜。」

  遂鞠躬長揖,然後升階,重又就坐。原來,靈素時常出入宮禁,所有宮眷皆不回避,因此仍在旁首坐下。劉、崔二妃向徽宗行禮已畢,自然另有坐位。

  甫經坐定,靈素忽現驚異之色,四面矚望道:「怪極!怪極」

  徽宗吃了一驚,忙問有何怪事?靈素道:「殿外妖氣甚濃,必有妖魅前來,迷惑聖駕。」

  此言未畢,又有一個美貌婦人,滿頭珠翠,妝飾入時,嫋嫋婷婷的走將進來。靈素突然離座,取過禦爐火箸,大踏步行及殿門,要打那個婦人。幸有內侍在旁攔住,那個美婦人已嚇得目瞪口呆,幾乎跌倒地上。徽宗也忙喚靈素道:「先生休要誤會,這乃是教坊中的李師師。」

  靈素道:「她乃是個千秋妖狐,若將她殺死,沒有狐尾顯出,臣願坐欺君之罪。」

  微宗正在愛著如何肯聽?便帶笑帶勸的說了一番。靈素道:「臣不願與妖狐同坐,願即告退。」

  言罷,拂袖而去。自此,徽宗疑靈素真是先知之術,更加寵信。

  恰巧西陲一帶屢報勝仗,徽宗遂加童貫為陝西兩河宣撫使,進開府儀同三司,簽書樞密院事。蔡京亦得恩賞,令他三日一朝,正公相位,總治三省事,晉封魯國公,五日一赴都堂治事。未幾,又將茂德帝姬下嫁蔡京第四子鞗。帝姬即是公主。

  蔡京更是制度,稱為帝姬。徽宗且幸京第,略去君臣名分,稱為兒女親家,所有蔡家僕妾皆得親近天顏。蔡京設宴,燕向徽宗,一肴一饌費至千金,異樣精美,雖禦廚中亦未常有。徽宗大喜!命自京以下,均得列坐,彼此傳觴,如家人禮。又命茂德帝姬,乃姑嫜娣姒等,也設席左右,稚兒嬌女,皆有登堂歡宴,真可謂帝德汪洋,皇恩浩蕩了。後人有詩詠之道:

  誤把元兇作宰官,萬方皆哭一家歡;
  試看父子承恩日,國帑民財已兩殫。

  蔡京在這裡沐皇恩,那邊童貫也在加官。原來,童貫經略西陲屢次晉爵,到了政和八年,改元重和,貽恩風外,貫又升為太保。次年又改元宣和,貫欲僥倖圖功,進取朔方為夏兵殺得大敗而回。童貫吃驚不小,一面掩飾朝廷,諱敗為勝,一面請遼主排解,令夏主重行修好。夏主亦已厭兵,遂引遼使進表納疑。童貫即上言夏主畏威,自願投誠。徽宗歸功於貫,加太傅,封涇國公。時人稱貫為媼相,與公相蔡京齊名。

  徽宗因西夏投誠,聖心愉悅。卻值宣和五年年底,徽宗因為邊外已平,欲於次年元宵佳節大張彩燈,點綴升平,又恐元宵這日或有風雨,致妨行樂。詔命京師人民從臘月初一日起,即張燈彩,直至次年正月十八日方止,叫做預賞元宵。到了這時,汴京城內,從東華門至宣德門,皆遍懸燈景。入夜視之,如同繁星下垂,掩映爭輝。又在景龍門前,架造一座鼇山,長一十六丈,闊二百六十步;中間豎著兩條鼇柱,長二十四丈,悉用金龍纏柱,每一條龍,口內銜燈一盞,謂之雙龍銜照。中間懸一金書長牌,大書八字:宜和彩山,與民同樂。

  那彩山真是華麗,可以直趨禁闕,仰捧端門,梨園奏和樂之音,樂府進婆娑之舞,熱鬧繁華,不可言喻。徽宗又命皇城司,勿禁百姓,任其入內縱觀,以符與民同樂之意。皇城司撤去禁令,那些百姓無老無幼,少長男女,好似潮湧一般,擠入裡面觀看鼇山,歡呼之聲震動天地。徽宗大喜!命楊戩等,取了無數金錢,撒將下去,賞于萬姓。一時之間,金錢撒下,百姓爭先恐後上前爭搶,情形甚為可觀。徽宗心中大樂!教坊大使袁陶,曾譜一詞,名曰《撒金錢》:

  頻瞻禮,喜升平又逢元宵佳致;鼇山高聳,翠對端門珠璣交制,似嫦娥降仙宮,乍臨凡世。
  恩露勻施,憑禦闌,聖顏垂視。撒金錢,亂拋墜,萬姓推搶;沒理會,告官裡,這失儀,且與免罪。

  到了十五夜,又命賜觀燈萬民酒各一盞,眾百姓不論富貴貧賤,老少尊卑,盡到端門前,領取皇封禦酒,歡欣鼓舞,口呼萬歲,感謝皇恩。哪知,宮內有個青年婦人,吃了禦酒,將金杯藏於懷中,意欲帶去,為光祿寺所見,遂即喝道:「這金杯是御前寶玩,膽敢偷取,還了得!」

  遂為內侍獲住,奏聞徽宗,降旨問這婦人何故竊取金杯?婦人奏道:「賤妾與夫同玩鼇山,因人多擁擠,與夫相失,蒙恩賜酒,賤妾面帶酒容,又不偕夫同歸,恐公婆見責,欲借金杯,攜歸為證,賤妾有《鷓鴣天》一詞,上瀆天顏。」

  因陳詞道:

  月滿蓬壺燦爛燈,與郎攜手至端門。貪觀鶴笙歌舞,不覺鴛鴦失卻群。
  天漸曉,感皇恩!傳賜酒,臉生春,歸家只怕公婆責,也賜金杯作照應。

  徽宗見了此詞,即賜金杯與之。當有教坊大使曹元寵奏道:「婦人之詞,恐是其夫宿構。當押婦人,當面命題,若能構就,再以金杯賜之;否則宜押交刑部,證其欺君之罪。」

  徽宗准奏,令婦人再撰一詞。婦人請題,即以金盞為題,《念奴嬌》為調,命即構來。婦人領了聖旨,遂口占一詞道:

  桂魄澄輝。禁城內萬盞花燈羅列;無限佳人穿繡徑,幾多嫵豔奇絕。鳳燭交光,銀燈相射,奏簫韶初歇。鳴梢響處,萬民瞻仰宮闕。
  妾自閨門給假,與夫攜手,共賞元宵,誤到玉皇宮殿砌。賜酒金杯滿盞,量窄從來,紅凝粉面,尊見無憑說。借皇金盞,免公婆責罰臣妾。

  譜畢,陳上徽宗御覽。聖心大悅,不許後人援例,賜盞與之。

  觀燈已罷,又命開封府尹,設幕次於西觀下,盡押獄囚,於幕次訊問,意欲使監獄空虛,希蹤刑措之風。徽宗率領六宮,從樓上下觀,審訊罪囚。忽有一人從眾中躍出,身著墨色布衣,若寺僧行童之狀,以手指定徽宗,口中喃喃辱駡,聲徹御座。

  徽宗大怒!命內侍執下,拷問姓名。未知這人是誰,且看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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