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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七回 黜邪任賢政治清明 繼志述事朝綱紊亂(2)


  曾布既罷,遂命蔡京為尚書左僕射,兼中書侍郎。制既下,中外大驚。徽宗卻十分敬重他。宣詔之日,蔡京入謝。徽宗賜坐延和殿,向他說道:「昔日神宗皇帝創法立制,未盡施行;先帝即位,兩遭垂簾,國是未定;朕欲上述父兄之志,曆觀在朝諸臣,沒有可與為治的,今朕相卿。卿將何以教朕。」

  蔡京腹中,本無多大才學,比不得王安石還有些文才,能滔滔不絕的大發議論,只有頓首叩頭道:「臣願盡死力以報陛下。」

  徽宗常常將玉盞、玉卮出示輔臣道:「朕制此器已久,惟恐人言過奢,故未曾用。」

  蔡京奏道:「事苟當理,于人言何足畏。陛下當享天下之奉,區區玉器,又何足道!」

  正是:不爭奸佞居台輔,合是中原血染衣。

  蔡京入相之後,遂禁用元祐法,複紹聖諸法,仿熙甯條例司故事,在都省置設講義司,自為提舉,引用私黨吳居厚、王漢之等十余人為僚屬,調趙挺之為尚書左丞,張商英為尚書右丞,凡一切端人正士,與京異志的,一概目為元祐黨人,就是元符末年,疏駁紹述的人,也都稱為奸黨。奏請徽宗,毀唐鑒、蘇黃等集,又削景靈宮元祐臣僚畫像。蔡京心還不足,又與其子蔡攸,門客強浚明、葉夢得商議,將元祐、元符兩朝,自宰相以及百職司,開出一百二十人,以司馬光、文彥博為首,鐫名刻石,立碑端履門外,叫做黨人碑,乃是徽宗御筆親書的。

  還恐各路不能盡皆知道,又頒詔天下,將元祐賢臣,籍為奸党,立石刊刻姓名,凡路監史長史所廳上,皆須各立一碑。當日詔旨頒下,誰敢不遵!

  那時長安府裡,有個刻石匠,叫作安民,這天奉了長官牌票,傳到衙中,刊刻石碑。他見有生意上門,十分歡喜!攜了斧鑿等應用器具,欣然而往。及至打開碑文來一看,見為首的就是司馬光,後面還敘著種種罪惡。安民不覺大驚!即求見知府道:「小人本是鄉愚無知,不懂得刻碑的意思。但是如司馬相公的為人,天下都稱他為正直忠良,如今說他是奸邪,小人實在不忍刻這個石碑,請大人另外命人刻罷。」

  知府拍案大怒道:「這是奉聖旨的事情,限期要覆命的,如何可以你推我諉,耽誤公務!快去動手,如再多言,可取板子過來,重責一千板,再問他什麼司馬相公,司牛相公。」

  安民嚇得哭告道:「我刻,我刻,但要求大人的恩典,小人刻完了,碑的末屬免鐫小人的名字,省得受天下後世的駡名。」

  知府聽了,回嗔作喜道:「只要你肯刻就是了,誰還要你鐫名字呢?」

  安民沒法,只得照刻了,涕泣而回。從此以後,小人道長,君子道消。

  昌州判官馮澥,本與內侍郝隨結納往來,卻值元符皇后劉氏,因為元祐皇后孟氏複了位號,心內十分不快!郝、馮也不勝疑懼,深恐元祐皇后值報復舊怨。此時乘蔡京執政,重複哲宗舊規,劉後便私與郝隨計議,令他暗囑蔡京,奏明徽宗,重廢元祐皇后。

  蔡京當初複職,原是密結劉氏方得起用,現在劉後私行囑託,如何可以推卻?因對郝隨道:「要重廢孟後卻也不難,只要有人出名奏請,我就可從中為力了。但是京內的大臣台諫,出面啟奏,恐皇上暗中生疑,反倒不妙。須得個外任沒有名望的申論才好。」

  郝隨便想起馮澥和自己有舊,便去買囑馮澥,並允許事成之後,保他升官。馮澥竟越俎上書,說元澥皇后不應複位。

  蔡京見了此奏,便面請徽宗,交輔臣台官核議。此時的輔臣台官,哪一個不是蔡京羽黨,於是禦史中丞錢遹,殿中侍御史石豫、左膚等,奏稱韓忠彥等,不該迎還廢後,釣名沽譽,當時物議即已沸騰。現在連疏遠小臣,亦效忠上書,天下公議,可想而知。蔡京、許將、趙挺之,又竭力主持。徽宗不得已,下詔除去元祐皇后位號,仍舊出居瑤宮。又追究當初議複位號的人,降韓忠彥、曾布官,迫貶李清臣為雷州司戶參軍,黃履為祈州團練副使,安署翰林學士曾肇、禦史中丞豐稷等十七人於遠州;擢馮澥為鴻臚寺主簿。

  劉皇后深恨鄒浩,複令郝隨密囑蔡京,加罪於浩。浩自徽宗召還,詔令入對,言及諫立後事!頗為嘉許,且問諫草何在?

  浩奏稱已經焚去。及退朝,以告陳瓘。瓘驚道:「君如何答稱已焚,倘日後查問有司,奸人從中舞弊,那時無從辨冤,恐反因此得了禍了。」

  浩聞之,亦悔失言,但已不可挽回,只得聽其自然了。蔡京受了劉後密囑,果令私黨,捍造誥疏,內有「劉後奪卓氏子,殺母取兒。人可欺,天不可欺」等語徽宗,斥浩誣衊劉後並及先帝,因暴其罪,立謫昭州。追冊劉後子茂為太子,予諡獻湣並前劉後為皇太后,奉居崇恩宮。

  時童貫在江浙設局,採辦各種象牙、犀角、金玉竹藤器皿,裝潢彩畫雕刻織繡,日用工匠數千,應用材料,悉令百姓供給,因此中飽之財不計其數。但是富而不貴,心內尚覺不足,乃于暗中囑託蔡京,京想:「內侍若要升官,只有軍功的一條路可以立刻得個大官。」

  現在正主張收復湟州,蔡京乃力薦童貫,說他從前到過陝右,地理軍情頗為熟悉,可以派去監王厚軍。

  後來王厚收復湟州,蔡京便率百官入賀,當由徽宗下詔賞功,特授蔡京為司空,晉封嘉國公。童貫果然得了景福殿使,兼襄州觀察使。

  其時景靈宮內,元祐諸賢畫像已毀,另圖熙甯元豐功臣于顯謨閣,且就都城南大築學宮,列屋千八百七十二楹,賜名辟雍。廣儲學土,研究王氏經義字說。辟雍中供奉孔、孟諸圖像,以王安石配享孔子位,居孟子下,重籍奸黨姓名。得三百有九人,刻石朝堂。許將稍有異議,即罷知河南府。從此滿朝文武及各路將師,悉皆易為蔡京私人。陝西河東五路經略使陶節夫,為蔡京私黨,誘致土蕃,賄令納士,得邦疊潘三州。遂報稱遠人懷德,奉土歸城,奏中竭力稱揚蔡京,徽宗因此益加信任。

  蔡京因收復湟州,得晉公爵,更覺揚揚得意,又要用童貫為熙河蘭湟秦風路制置使,令圖西夏。群臣莫敢異議,不料乃弟樞密使蔡卞反對道:「用宦官守邊疆,必誤大事。」

  蔡京極為懷恨!竟詆蔡卞懷私,出知河南府。蔡卞娶妻王氏,乃王安石女,號稱七夫人,知書能詩。卞入朝議政,必先受教閨中。

  僚屬當嘲謔蔡卞道:「今日奉行各事,想就是床笫余談了。」

  及人知樞密院事,家中設宴張樂,伶人竟揭言道:「右丞今日大拜,都是夫人裙帶。」

  卞明明聽得,只當不知。平居出入兄門,歸家時尚稱兄功德。七夫人冷笑道:「你兄比你晚達,今位出你上;你反去巴結他,可羞不可羞呢?」

  就這一語,遂使蔡卞與兄存了芥蒂。兩府政議,時有齟齬,至此竟為乃兄排擠出外。

  崇寧四年,春正月,以童貫為熙河等處經略安撫置制使。

  有彗星出西方,其長競天。徽宗下詔求言,戶部尚書劉達,勸碎蔡京所立元祐黨碑,將禁銅系籍諸人,悉行放寬,以攘天變。

  徽宗從之,夜半遣黃門至朝堂,將元祐黨碑擊碎。次日,蔡京入朝,見黨碑已碎,厲聲問道:「是誰大膽,敢擅毀黨碑,這還了得!必當啟奏皇上,嚴加懲辦。」

  未知蔡京見了徽宗,有怎樣話說,且看下回分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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