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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二回 寇准片言立儲君 呂端獨力立帝位(1)


  話說開寶皇后宋氏,乃是太祖冊立的正宮,賀崩之後,自應成服。太宗非但不成服,且不令群臣臨喪,滿朝文武,竟無人敢出言規諫,惟有翰林學士王禹偁,心內不平,對同僚們說道:「宋後曾經母儀天下,應尊用舊禮為是。」

  這話被太宗聞知,便大怒道:「王禹偁敢訕謗君上,如何恕得!」

  遂謫禹偁知滁州。這事過了沒有幾時,又有廷臣馮拯疏請立儲,太宗斥他多事,貶置嶺南,自此以後,宮禁中事,簡直無人敢言了。

  太宗到了這時,金匱緘名的人,俱已死亡,傳子之局已成,為什麼不立太子呢?只因為內中還有一段隱情。

  原來太宗有子九人,長子元佐,次子元僖,三子元侃,四子元份,五子元傑,六子元偓,七子元偁,八子元儼,九子元億。元僖、元億早逝。太宗于諸子中,最鍾愛的是長子元佐,因他從小時候,生得聰明機警,性情又仁慈寬厚,相貌複與太宗相類,真是個龍鳳之姿,天日之表。到了年紀稍長,善騎劣馬,能開硬弓。十三歲時,常隨著太宗出獵近郊,忽有一個兔兒,打從長輿之前走過,太宗命元佐射之。元佐奉了旨意,從容不迫,拈弓搭箭,覷准射去,早把個兔兒射倒在地。其時適有契丹使臣在側,見元佐小小年紀,矢無虛發,不勝驚異,大為讚揚!隨駕諸臣,亦皆伏地,向太宗稱賀。太宗因此更加喜愛!

  到得征伐太原,元佐隨駕在營。平了北漢回來,拜檢校太慰,加職太傅,晉封楚王,另營新第於內東門,賜於居住。太宗有意要立他為太子,卻因有金匱遺詔的一層關礙,只得暫時耽延。後來德昭自刎,德芳暴亡,廷美又獲罪而死,太宗沒了顧忌,正可立元佐為太子。不料元佐見太宗逼死德昭,心中甚不為然!後來廷美獲罪,元佐更加覺得太宗刻薄寡恩,沒有手足之情,並負太祖傳位之德。他便竭力諫阻太宗,營救廷美。

  無如太宗立定主意,要除去廷美;又有趙普等人,在旁慫恿,因此救護不來。到得廷美安置房州,憂鬱而亡。那消息傳來,元佐十分悲恨!暗中想道:「父皇處死皇叔,不過要違背金匱遺言,所以下這般毒手。現在皇叔病歿,必然要立我為太子,我若承受了大位,如何對得起太祖皇帝和死去的皇叔呢?」

  他心下想著,又氣又惱,又沒有善處之法。不知不覺,神經錯亂,發起狂疾來,時時和左右侍候的人尋事,執刀弄杖,鬧過不了。

  有個近侍,偶然觸怒了元佐。他便發起性子,舉刀將近侍斫傷,幸虧逃走得快,方才保全了性命!

  這個信息,傳入太宗耳內,十分著急!忙召御醫前往診治。

  御醫診過了脈,太宗召問是何病症?御醫奏道:「楚王之病乃因平時憂憤惱恨,積郁於心,無可發洩,故得此顛狂症候,只要好好地調理,便可痊癒。但要囑咐左右侍候的人,小心謹慎,切不可把什麼事情去激惱他了。」

  太宗聽了御醫的言語,便疑心元佐身旁侍候的人,不能先意承順,把所有近侍都傳了來,大加責罰。那些近侍明知楚王是為了廷美被逼身亡的緣故,哪裡敢說出來,只得含屈負冤地受了一頓責罰,回到楚王府中,格外地小心侍候。那元佐自御醫診視,用藥調理,又經左右近侍百般勸慰,曲意承迎,居然慢慢地痊癒起來。

  太宗知道元佐的病,逐漸告痊,心中大喜!立刻降詔,大赦天下,替他邀福。又因時值重陽佳節,御苑中菊花盛開,五色繽紛;花光爛熳,甚是可愛!便命諸王,皆至長春苑,賜宴較射,除元佐因病新愈,恐怕勞動了舊疾復發,不去宜召,其餘諸王,皆陸續到齊。太宗因元佐病有起色,分外高興,諸王見太宗心內歡喜,自然有意承順,在席間談笑議論,異常歡暢,那說笑的聲音,連隔院都聽得見。大因諸王賦詩射箭,都能稱旨。太宗便命近侍,取出許多上方珍物,厚賜他們,所以這一次的筵宴,直到夜分方散。諸王謝過宴。各自捧著賞賜的珍品回去,由內東門出去,經過元佐府前。

  元佐病體新愈,雖不出外,太宗宜召諸王賜宴的事情,早已知道,不見有旨傳宣自己,心內不覺發惱道:「他人都得與宴,我有何罪不聞宣召,這明明是棄我了。」

  左右見他發怒,忙上前勸解。元佐命擺上酒來,左右哪敢不從,立刻陳列酒肴。

  元佐自斟自飲,愈飲愈惱,連舉數十觥,已覺有些醉意。

  恰值諸王宴罷散去,打從元佐府前經過。元佐正在冒火的時候,聞得諸王回去,便走出來攔住道:「你們都巴結父皇,朝歡暮樂,要爬上高枝兒上去,卻把我拋在腦後,不是明明地欺負我麼?」

  諸王聽了,摸不著頭腦,又因他疾病初愈,不敢觸惱他,只得好言敷衍,預備要走。元佐哪裡肯放他們過,雙手攔在路上,一定要陪他吃過了酒,方准回去。諸王見他這般行徑,不敢違拗,只得進去,果然見擺著現成的酒肴。元佐便自己踞在上座,也不讓客,只顧一杯一杯地痛飲,口中說的都是些牢騷不平的話。諸王見他醉了,不敢兜搭,便一個一個暗中溜之大吉。元佐已是酩酊大醉,還不肯罷休,直著生氣,只叫斟酒,左右無法,惟有依著他的話說,連連斟酒。

  元佐直飲到更深人靜,方由左右扶入寢室,倒在榻上。那些侍候的人,總道他已經熟睡,一齊退出,預備安息。哪裡知道元佐並未睡著,他等左右退出,便放起火來。一時之間,煙霧迷漫,紅光燭天,內外侍從慌忙入救,哪裡還救熄得?只把元佐和所有眷屬,搶救出來,總算沒有損傷人口,只可惜一座楚王府,竟燒成了白地。太宗聞得楚邸被焚,正在驚疑,向左右查問起火原因,方知是元佐醉後,自己縱的火,平日雖然十分愛憐他,到了此時,也禁不住大怒起來。立刻命禦史捕治,將他廢為庶人,安置均州,並不准逗留,即日出都。宰相家琪,約了百官,聯名上表,再三請求!說楚王原有狂疾,望恕他罪名,召還京都居住。太宗心內本捨不得元佐遠去,表面上不得不這樣地作一番。今見百官再三請求,也就順水推舟地下了詔書召還。元佐已抵黃山,才奉到詔書,回轉汴京,發往南宮居住,另外派人看管。太宗因元佐遭了這事,不便立為太子。

  諸王當中,還有第五個皇子元傑,封為益王,自幼生長深宮保姆之手,雖也生得聰明伶俐,太宗心內很是鍾愛!元佐得罪被廢,便想立他為太子。無如元傑少不懂事,哪知道物力難,一味地驕奢淫逸。太宗見他如此,便要選個好好的師保輔導他,將好承繼大位。因見姚坦為人端方謹慎,遂派為王府翊善。姚坦自為翊善之後,倒也十分盡忠,遇事規諫。

  這日元傑在益王府裡,造了一座假山,高峻玲瓏,與真山無異。元傑看了,好不得意!特命備下盛筵,召集各府官僚,宴賞假山。各官僚莫不稱揚讚美!獨有姚坦,低頭悶坐,不言不語,好似有甚心事一般。元傑便呼令觀看,姚坦道:「我因為但見血山不見假山,所以不敢觀看。」

  元傑聽了,十分驚訝,禁不住立起身來問道:「明明是座假山,你何以看做是血山,莫非眼花了麼?」

  姚坦歎息言道:「大王生長宮中,不甚出外,哪知道民間的疾苦呢?臣自鄉間來,卻深知鄉間的事情,每見州縣派了官吏,到鄉間去催征租稅,百姓們還不起租稅,便捉了來,敲打鞭撲血流滿身,任是呼號哀求,也是沒用,總要想著法子,或賣田產,或鬻兒女,湊集銀錢,還了租稅,方得無事,否則就有性命之憂了。這假山都是用民間租稅來築成的,怎麼不是血山呢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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