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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四回 小周後秘制帳中香 李後主始創北苑妝(2)


  小周後坐於其中,如在雲霧裡面,望去如神仙一般,並派有宮人,專司焚香之事,名曰主香宮女。後主複宣徐熙、董元、周文炬等,擅於繪畫之人,於又縑幅素之上畫成叢豔疊召,旁出藥苗,雜以禽鳥蜂蟬,靈妙如生,懸掛於宮殿之上,取名為「鋪殿花」。

  小周後性愛綠色,所服衣裝,均尚青碧,豔妝高髻,身服青碧之衣,衣裾飄揚,愈覺逸韻風生,妃嬪宮人,見小周後身穿青碧之裳,飄飄然有出塵之氣概,一齊都把雲裳霧裾拋棄不禦,盡都效著小周後,爭碧色衣裳。宮人們又嫌外間所染碧色,不甚鮮妍,便將絹帛親自染之。

  有一宮人,染成一匹縐絹,曬在苑內,夜間遺忘未曾收取,為露水所沾,次日視之,其色分外鮮明。後主與小周後見了,甚是稱美!自後,妃嬪宮人,競收露水,染碧為衣,號為「天水碧」。後人遂謂天水乃趙氏之望,「碧」字與「逼」同音,「天水碧」三字,實是讖言,含著趙氏逼迫,江南滅亡之意。後人亦有宮詞一首,詠此事道:

  豐香門日奉柔儀,鋪殿花光望欲飛;
  等得秋涼新露滿,忙收天水染羅衣。

  後主迷戀著小周後,日日在宮,歌舞取樂,飲酒追歡,略有閒暇,便研究填詞度曲,旁及衣服裝飾,專務奢侈;其時昭惠皇后歿已三載。後主偶然記憶舊情,想著當初昭惠後在日,自己會作念山曲,昭惠後欲觀自己起舞,也制《邀醉舞》、《恨來遲》兩破,命宮人歌唱,昭惠親彈燒槽琵琶以和。

  自從昭惠後病亡,不忍再歌舊曲,今日因追念昭惠後,忽然傳集宮人,命她們重歌昭惠後所制的《邀醉舞》、《恨來遲》兩破。誰知道這些宮人,許久未會歌唱,早已遺忘殆盡,後主要他們重理舊曲,哪裡還歌得出來?都嘿嘿無言的立在兩旁,不敢啟口。後主不覺長歎一聲道:「『人死如燈火』這句俗語,真是不錯!昭惠後仙去以後,你們連她所制的歌曲,也無一人記得了,還說旁的事情麼?」

  後主說罷,愀然不樂!心中甚為悲悼!

  忽然宮女裡面走出一人,趨前奏道:「陛下欲重歌舊曲,賤妾還能記得,乞求燒槽琵琶,待妾鼓而歌之。」

  後主聞言,舉目細觀,認得是宮人流珠。便轉悲為喜!忙命將燒槽琵琶取到,交於流珠,令其歌唱。流珠接過琵琶,坐於一旁,調和絃索,一面輕挑淺撥的彈著琵琶,一面轉珠喉啟櫻唇,歌著昭惠後所制的《邀醉舞》、《恨來遲》兩破,果然一字不遺的歌得仰揚宛轉,音韻悠然。後主聽了,淒然欲泣道:「流珠非但不忘舊曲,即所彈琵琶亦與昭惠後十分相似,令朕聽曲思人,愈加要追念昭惠後了!」

  流珠見後主很是悲感,就舍了琵琶,起身奏道:「皇后已經仙去,陛下徒悲無用,只要心中不忘皇后在生時的恩情就是了;倘若陛下過於悲感,有損龍體,反使皇后在天之靈,不能安穩了。」

  後主聽了流珠一番言語,稱她很識大體,就命重賞流珠。自此後主常常思念昭惠後,雖有小周後和保儀黃氏、宮嬪窅娘、慶奴,流珠、秋水、宮人喬氏等,想著法替他解愁消悶,後主總覺抑抑無歡,大有坐臥不安的神氣。

  一日,坐在宮中,晝長無聊,甚是煩悶,心內想道:「我在藩邸時,常常出外遊覽街市,無拘無束,頗為快意。自即位之後,身居九重,出禁入蹕,哪裡像從前的任意遨遊哩。今日心內如此不樂,何不微行出外,以散心情呢?」

  想罷,就即換了飄巾豔服,也不命內監跟隨,也不告知小周後和一眾妃嬪,悄悄地徑從後苑門出去,獨自行到街市;見闤繁盛,人民富庶,熙來攘往甚是熱鬧。後主瞧了甚是高興,隨步向前行去。忽然見一座高牆大門,其中樓閣參差,笙歌聒耳。後主暗暗想道:「這座宅第必是公侯之家。待朕進去,看他們在那裡作些什麼,卻這樣的絲作繁興,笙歌迭奏。」

  心下想著,也不問三七二十一,大踏步進去。只見中堂上面,張著盛筵,一個和尚居中高坐,擁著一個妓女,在那裡歡飲;兩旁立著許多美女,都在那裡歌舞彈唱。

  後主見那和尚這樣的風流瀟灑,料知不是尋常僧人,頗合自己心意,就步上堂去,大聲說道:「有不速之客一人來!」

  眾妓女聽了這聲叫喊一齊錯愕顧視,見一個中年人直向堂上走來,並沒有認識他的人,正要開口叱問。那個和尚見後主衣服華麗,品貌不凡,知非等閒人物,立即舍了懷裡擁抱的妓女,出席迎著後主道:「貧衲獨自飲酒,正覺沒有興趣,得施主到來,是最好沒有的了,快來同飲一杯。」

  說著不用分說,即把後主拖入席內,命妓女斟上酒來,敬於後主。後主見那和尚甚是倜儻,也不問他是何法名,在何處出家,便入席酣飲起來。

  眾妓女因和尚邀後主入席,又稱為施主,只道他平素與和尚相識的,便也不敢輕慢,輪流著上來把盞勸歡。後主並不推辭,酒到杯幹,連飲數十巨觥,和尚與眾妓女,見他這樣豪飲,大家看得呆了。後主此時已有醉意,眼見天色已晚,不便逗留,見側首設著書案,案上擺著筆硯就即立起身來,取筆蘸墨,在石壁上連真帶草,如龍蛇飛舞,寫了一行,將筆擲下,舉手向和尚一恭道:「我們再會罷。」

  說了這一句,便回轉身來,大踏步的向外去了。

  和尚不識他是什麼人,也不知他在壁上寫些什麼,急至石壁看時,見上面寫道:

  淺斟酌唱,偎紅倚翠。大師鴛鴦寺主,傳持風流教法。

  二十個大家,和尚不解其意。眾妓女都向和尚問道:「這個人如此狂飲,忽來忽去,大模大樣的,究是何等之人?」

  和尚道:「我也不認識他是什麼人。」

  就有一個妓女道:「大師既不認識他,怎麼邀他入席飲酒,又稱他為施主呢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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