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歷史演義 > 宋宮十八朝演義 | 上頁 下頁
第二十九回 霞裾雲幄啟巫風 鬥虎抵象殘民命(1)


  話說劉晟見了英州野人,同入雲華石室裡面,坐了下來。

  野人又打了一個問詢,開口說道:「陛下來意,貧道已經盡知。但貧道雖與陛下有緣,也僅有一瓶丹藥,可以獻于陛下。倘若服完之時,便沒有了。望於服藥之後,清心寡欲,屏除酒色,自可使龍體安康,延年益壽。若仍舊不改前行,丹藥服畢,那就無法可想了。」

  說罷,取出一瓶,內中滿貯丹藥,獻于劉晟。

  又叮囑道:「願陛下無忘貧道之言,清靜持躬,盡除俗念,服此丹藥,不難壽至期頤也。」

  劉晟親手接過丹藥道:「仙長之言,安敢不遵,朕從此當從事清修,不生欲念,以保身體,方不負仙長賜丹之意。」

  英州野人道:「能夠如此,實陛下之幸福也。」

  劉晟遂即取了丹藥,辭別了英州野人,啟駕回歸番禺。

  後人有宮詞一首,詠劉晟親受丹藥于英州野人,並以政事付給盧瓊仙、黃瓊芝道:

  受得神丹保睿躬,雲華扃閉石堂穹;
  甘泉無事勞親決,只付雙雙女侍中。

  劉晟自英州返蹕番禺,每日服了英州野人的丹藥,果然不比前後那班道士所獻之物,覺得精神充足,百病俱消。又因在雲華石室當面允許野人此後從事清修,不生妄念,所以回鑾以後,便收拾了南熏殿,在內靜坐,以養身體。哪裡知道平日娛樂慣了,一旦獨處南熏殿中,如何忍受得來?只覺心中忽起忽落,思了這樣,又想那樣,那顆心好似吊桶一般,七上八下,神魂不定,實在難過。把個劉晟急得直跳起來道:「要是這個樣子,就使真個壽于天齊,成得大羅天仙,我也不願意受這罪的。」

  說著,便出了南熏殿,仍去與妃嬪們飲酒取樂去了。

  劉晟恃著英州野人的丹藥,更是盡力漁色,通宵達旦的臨禦妃嬪,絕不疲乏,心內十分歡喜!稱讚英州野人丹藥之妙!

  哪知樂極悲生,有一天取那丹藥服時,見這瓶中已將告罄,不覺吃了—驚道:「臨別之時,野人曾經囑咐過,服了此藥,清心寡欲,屏除女色,自可壽享期頤。如果若和從前一樣,貪酒好色,丹藥服完,便沒有它法可想。現在丹藥已完,這卻如何是好呢?」

  沉吟了一會兒道:「朕的身體此時強健得很,那個野人也未必真是神仙,他說的話,難道總是靈驗的麼?就是丹藥完了,只要多食滋補之品,自然身強力壯,沒有疾病了。」

  想到這裡,便不把英州野人之言放在心上,仍舊娛樂不已。不料丹藥服完之後,未及三日,劉晟便患起病來,臥床不起,奄奄一息,命太醫診脈,都說六脈已絕並無治法。劉晟也知天命已盡,遂不服藥,在床待斃。延至周世宗顯德五年而亡,長子劉 鋹嗣位,劉鋹初名繼興,封衛王,即位之後,易名為鋹,改元大寶。

  那劉鋹的性情,更比其父昏庸。初登大位,仍以盧瓊仙、黃瓊芝為侍中,參決政事。又信任宦官龔澄樞,國家大政,皆由澄樞指示可否,然後畫諾照行。其時宦官專權,百官皆俯首聽命,奔走恐後。這劉鋹又生成一種脾氣,凡群臣有才能的,讀書的士子中了進士、狀元,皆要先下蠶室,然後進用。就是和尚道士,可與談禪的,也要加以宮刑,方才信任。便有那些不識羞恥的人,居然自己割了陽具,以求進用。

  於是閹人之數,比到劉晟時增加十倍。劉晟在世,宮中使喚的內侍,不過三百余人,劉鋹手裡,竟多至三千余人,諸內侍盡加使相之銜。劉鋹又設立內三師,內三公等官,悉以內侍充之,並省紫闥黃樞,判決百司,與三師三公一樣的恩榮。於是時人皆稱未受宮刑之官及讀書之人,為門外人,而稱自宮以求進用者,為門內人。

  後人讀史至此,詠宮詞一首道:

  內三公並內三師,紫闥黃樞判百司;
  聞說狀頭勤自閹,人間無複重須麋。

  劉鋹既重用內宮,事事皆惟內宮之言是從。其時有個內宮陳延壽,因自己的權力不及龔澄樞,要想邀取劉鋹之寵倖,便舉女巫樊鬍子,結連首尾,引進宮內,朝見劉鋹。自言奉了玉皇的使命,特至下界,為南漢之師,輔佐劉鋹,削平四海,統一天下的。

  那樊鬍子本是番禺小民張二之妻,家中貧苦異常。張二又複生性癡呆,不善生計,專靠其妻樊鬍子,為人家看香頭、送神請仙,畫符咒水,醫治疾病,養活全家。後來張二一病身亡,樊鬍子更無忌憚,專一的與些青年無賴私下往來。這班無賴子弟,見樊鬍子年紀尚輕,相貌又美,便如蟻附膻,如蠅逐臭,爭先恐後的趨奉樊鬍子。

  樊鬍子卻似海納百川一般,凡是來親迎自己的,絕不拒卻,總抱著佛家捨身佈施的宗旨,使來者滿意而去。因此樊鬍子的黨羽,到處皆是,凡和她親近過的人,便似吃了迷藥的聽候指揮,惟命是從。所以富家宦室的秘事,都被樊鬍子的黨羽刺探了來,暗中報告。

  樊鬍子得了人家秘密事情,便裝著神道,附在自己身上,胡言亂語了一會,然後再把人家的秘密宣佈出來。無論閨房戲言,床笫私語,她也有本事探聽了來,一字不遺的當面講說。因此,富家巨室,宦門豪族,都驚以為神,盡說樊鬍子乃當世神仙,有未卜先知之術,便搶著迎歸家中,虔誠供奉。

  樊鬍子出入富家豪室,錢也有了,勢也大了,更加施出手段。不惜金錢買通了人家的家人僕婦,使女丫環,串聯一氣,代她刺探隱私。無論什麼富貴人家,官宦邸第,凡有一舉一動,樊鬍子沒有不預先得著報告的。從此樊鬍子的名聲,愈傳愈大,伎倆也愈演愈奇,竟到宮裡來施展狡獪了。

  那個陳延壽,沒有下蠶室的時候,原是個無賴之徒,和樊鬍子本來要好得很。後來因犯了姦淫婦女的罪案,下了蠶室,便混進宮內,充當一名內侍。只因語言辯給,性情靈巧,善於趨承,劉鋹慢慢的把他信任起來。他要和龔澄樞爭權,便常常在劉鋹跟前,訴說樊鬍子怎樣的能夠未卜先知,怎樣的能夠與神靈往來,說得天花亂墜,不由劉鋹不信,便命陳延壽,將樊鬍子宣進宮來。

  樊鬍子奉詔而來,見了劉鋹,裝腔作勢,說自己奉了玉皇使命,要輔佐南漢統一天下,陛下如果心中不信,玉皇能夠附在自己身上,親自與陛下說明。劉鋹聽了,便問她請玉皇下降,要如何排場,怎樣施為。

  樊鬍子大聲道:「玉皇乃九天主,總理四海九州,天下萬國,不比別的神聖。要請玉皇下降,須要陛下熏沐齋戒,每夜子時,向天禱告,虔誦玉皇寶誥,七七四十九日,期滿之時,再於內殿設立霧帳、雲幄,遍陳奇珍異寶,搭起雲壇一座,我於壇前通誠默禱,那玉皇感念陛下一點真誠,方肯下降我身,親與陛下問答。這乃是萬劫難遇的事情,若非陛下是個真命帝主,是玉皇的親身太子降臨凡世,我也不敢答應這件事情的。但是齋戒禱告之時,務要虔誠將事,倘若少有不敬,或略存虛偽之意,非但玉皇請不來,還有雷火燒身之患呢。」

  劉鋹見樊鬍子說自己是玉皇的親太子下凡,乃是真命帝主,心下不勝歡喜,便立意要請玉皇下降,詢問禍福。遂即依照樊鬍子的言語,擇了吉期,先赴齋宮,誠誠心心的齋戒了七日。然後,于夜半子時,在宮中設了玉皇的寶座,每天親自望空禱告,虔誦玉皇寶誥。待至七七之期已滿,又在內殿立起了霧帳雲幄,把宮中所有的珍珠寶玉,一切貴重物品,都陳立起來,又搭了一座壇場,諸事料理齊備,方去宣召樊鬍子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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